残灯无焰影幢幢, 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 暗风吹雨入寒窗。
白居易是元稹的挚友,他们从贞元十九年(802)订交,至写此诗时已历十三年。这期间,二人患难相助。白居易曾说,他和元稹“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赠元稹》);又说二人“有月多同赏,无杯不共持”(《代书》)。元和五年(810),元稹被贬江陵,白居易梦寐思之:“梦中握君手,问君意何如?君言苦相忆,无人可寄书。”可见两人相知互深。815年白居易被贬为江表刺史,又因谗害再贬为江州司马。元稹闻知自然引起极大震动,病中惊坐而起,不过和白居易的“惊起”已大不相同了。
元稹写这首诗时,正值通州司马任上,心境极为悲凉,听到白居易被贬的消息,自然等于雪里加霜,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昏暗:因为是夜里,本来就昏暗;有了灯,会觉得周围更加昏暗;而灯又是“残灯”,几乎没有火苗的如豆之光,会使室内的器具的黑影又高又大,摇晃不定,象巨大的魔影,阴森怕人。在这里,作者创造了一种惨淡悲凉的感情环境,突出挚友被贬的消息给作者精神造成的沉重打击,几乎摧毁了作者的视觉功能。元稹在两年前被贬江陵时即患疟疾,到通州后,更有“虫蛇白昼拦官道,蚊蟆黄昏扑郡楼”,“人稀地僻巫医少,夏旱秋霜瘴疟多”(白居易《得微之到官后书》),所以作者说自己是“垂死病中”。但在这种情况下,听到消息居然能“惊坐起”,可见所受震惊之巨大。这充分表明,二人心志相同,打击在白居易之身,疼痛在元稹之心,感情的神经是连在一起的。“惊坐起”三字,极为生动传神地写出作者当时的异乎寻常的动作神态。白居易于八月被贬,消息传到通州恐怕已是数月之后的初冬季节,所以末句可能是实写,但它更是作者为进一步烘托自己的心情而创造的一种悲凉的气氛。季节是寒冷的,又有风吹来,更有雨打来,作者本来就被痛苦占领的寒透的心境还不是一片冰天雪地吧!诗的首句写室内的昏暗,末句写室外的寒凉,这就描绘了一个完整的感情氛围,也对作者的心情作了成功的烘托。
作者是用心去感知客观事物的,所以他笔下的景物都带有浓重的感情色彩。作者感情的抒发着重寄寓于景物的描写之中。除了第三句的“惊坐起”表明心态的变化,首尾都是出色的景物描写。这是这首诗抒情方法的最突出的特色。白居易在读到这首诗后给元稹的信中说:“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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