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零丁洋在广东珠江口外,当时元水军经此而赴厓山前线。文天祥奋笔疾书此诗之时,囚船正过零丁洋,故以此为题。
首联说自己由于精通“一经”而得中状元, 由此得到君主信用,走上了仕途。文天祥出身书香门第,但并非世家望族,父、祖历代都没做过官,然而家教甚严,在严父、良师的教导督责下,博览群书,精通经史,决心为国为民作一番事业。宋理宗宝祐四年(1256),文天祥以一篇措辞激烈、见解独到、议论精辟、刚正不阿的《御试策》得到主考官王应麟的特别赏识,被擢为状元,从此许身于国。
第二句说自己从德祐二年二月二十九夜在镇江从元营逃回,直至五月二十六日赶到福州见端宗赵昰,任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在南剑州(福建南平)设都督府, 重新招集各地义军举起抗元大旗, 虽然“干戈寥落”——兵微将寡,但也坚持了“四周星”——四个年头,几经浴血奋战,极大地鼓舞了人心,表现了文天祥百折不挠、坚持斗争的顽强精神。
这一联两件大事概括了诗人几十年的奋斗经历,入仕从政和卫国抗元,都是为了重整大宋山河。诗人一生献给民族救亡事业,因而他的命运,始终与祖国存亡息息相关。
那么,祖国处于怎样的困境, 自身又有怎样的遭遇呢?
第二联说厓山决战前夕,祖国山河碎破得如同风中飘摇的花絮,眼看逃不了覆灭的厄运; 自己已经成了俘虏,“身世浮沉”不知所终,有如暴雨中的浮萍,飘泊无定。文天祥对于国家和个人的命运都十分了然,并无半点幻想了。
诗人通过形象的比喻,既贴切生动,又富有感情色彩地高度概括了祖国支离破碎的悲惨现状和个人身为楚囚的凄惨遭遇。
第三联再叙述诗人生平中两件关键性的大事:第一件就是回想起这四年来, 亲率督府军进军江西,一举收复会昌、雩都、兴国, 各地纷纷响应,大有席卷赣南之势,不料在赣州到万安这一段赣江十八滩(惶恐滩即其中之一)上,遭受惨败。诗中借用谐音,说这次打击,真令人惶恐极了。
第二件就是眼前过零丁洋,要亲眼目睹这一场凶多吉少的大决战,这时“惟有孤臣两泪垂”(《二月六日诗》),被俘当然是伶仃孤独的,而被俘的大臣又大多贪生怕死、谄媚屈辱,如文天祥者能有几人?这使他更感孤独伶仃。这一联中两用谐音,非常确切地表达了他当时的心情,在抗元失败的感叹声中遗恨无穷。
这两句造句十分巧妙,上两个“惶恐”,下两个“零丁”,前者都是地名,后者是自己的心理。通过这样的谐音对仗,把个人身世和祖国命运紧紧结合在一起。当年过惶恐滩,是惨败之后,妻儿被俘,军情紧迫,滩险水急,不胜惶恐之至;而今过零丁洋,则是全军覆没,身为囚虏,举目无亲,孤苦凄惨,是极其可悲的零丁。国破家亡的满腔悲愤自然地喷发了出来。
末联是光照千古的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表现了文天祥宁死不屈,为正义献身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他要把一颗赤诚的爱国忠心留在民族史册上,千秋万代,永放光芒。这感人肺腑的心声,没有丝毫修饰斧凿,直抒胸中浩然正气,显示了爱国志士视死如归的高风亮节和威武不屈的民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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