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留酸软齿牙, 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 闲看儿童捉柳花。
这首诗作于宋高宗绍兴年间,当时诗人正在永州零陵丞任上。全诗写闲居生活的一隅,点染了一片宁静的环境和诗人无从寄托的心绪,两相映照,给人以熨贴而不免郁闷的感受。末句摄入窗外儿童嬉戏的镜头,静中见动,给诗境平添了许多生机和意趣。“梅子留酸”、“芭蕉分绿”,虽意在点“初夏”二字,但观察入微、感受真切,对仗工稳;“留”字、“分”字极富动态的表现力。南宋人张鎡论诚斋体诗,有所谓“活法”之说,意思是杨万里善于捕捉瞬间印象。对这一点,钱钟书先生有更为周详、生动的论述。他说:“诚斋如摄影之快镜,兔起鹃落,鸢飞鱼跃,稍纵即逝而及其未逝,转瞬即改而当其未改,眼明手捷,踪矢蹑风,此诚斋之所独也。”(《谈艺录·三三》)我们觉得,不仅从“写生”的角度看,杨万里善于抓住瞬间印象;从“写意”的角度看,杨万里也善于捕捉瞬间感受。从这个意义上说,“留酸”与“分绿”都是体贴入微的精采之笔,因为它们及时捕捉并且准确表现了“物”与“我”刹那间的交汇点,不仅把“外景”写活了,而且把“内情”也写活了。末句写儿童嬉戏情状,“捉”字极有张力。据周密《浩然斋雅谈》中记载,诗人自己认为本诗功夫“只在一‘捉’字上”,这就未免过甚其词了。因为此句不仅渊源有自——白居易《前有别杨柳枝绝句梦得继和又复戏答》诗中已有“谁能更学孩童戏,寻逐春风捉柳花”之句;而且与节令未合,未便深赞。倒是有一点值得注意:杨万里似乎对儿童天真的憨态和好动的习性有着真诚的爱好;他的许多诗写到儿童,流露了诗人一片赤子之心。如:“儿童误认雨声来”(《闲居初夏午睡起之二》),“童子柳荫眠正着”(《桑茶坑道中》),“儿童急走追黄蝶”(《宿新市徐公店》)等,都是很惹人爱怜的。
此诗以自然、俚俗的笔墨写作者日常生活的一角,不仅写景如画,体物入微,而且从中映现出作者通脱的襟怀与爱美的情操,颇足为“诚斋体”提供一个有代表性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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