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善诗逸者流,百结鹔鹴安足愁②。
辗然一笑别我去③,春花落尽胡姬楼④。
欲留不能意弥恻,众中谁怜好颜色。
短裘倘过邯郸道⑤,青草已没平原宅⑥。
吴趋小娃迎问郎,北游满地尘茫茫。
采菱深处唱一曲,岂若芦茄能断肠。
王世贞,是明朝中叶的达官,主盟文坛; 卢生,却是一介酸儒,终生落魄潦倒。一显一俗,交谊从何而来?本诗表现的却是情挚意深,实在可视为一段文史佳话。
这首诗是为卢、王分别而作,全诗表现了诗人丰富的肺腑之情——既对卢生前途末卜,深为忧虑,又作预言,卢生趋向风光明媚,以此祝颂劝勉。
诗一开篇,首先肯定卢生的才华、品性——善诗、狂放不羁。可能这就是两人交谊并有此诗作的缘由。王世贞原来也是 “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对上不阿谀,对下待以礼的人,为此曾经得罪过奸相严嵩。王、卢之交正应合了欧阳修的断言:“君子与君子同道为朋。”
“百结鹔鹴”归纳了卢生生活上的困顿,“安足愁”即不用愁,表示了诗人对卢生才华及其功效的毋庸置疑。其实,对照卢生的处境,哪里能 “安足愁”?这只不过是诗人故作美言聊以告慰而已。以下一句当作 “一笑别我辗然去”来理解。即将离别了,前途会如何呢?凭卢生的地位、癖性,恐怕免不了曲折、委顿,诗人以 “辗然”形容,这个估计是很客观的,免不了对此十分关切、焦虑。可是卢生却一笑作别,展现了他豁达大度、不拘细谨、活脱脱男子汉大丈夫气魄。“春花落尽胡姬楼”句总结了卢生在北地狂放不羁、嗜酒骂座的生涯,也表达了诗人为他春花 (喻才华、良机)落尽,功业未就深为惋惜之情。以上四句介绍、记事、抒情相参,初露诗人心境凄恻。
第五句里出现了 “意弥恻”,可说是总结了诗人此时凝重深挚的感情: 卢生留在北地,自己对他爱莫能助; 让他还吴南去,离情凄凉,前景黯淡。平心而论,卢生非显官达士,可能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吗? 眼下,他 “客从长安来,驱马邯郸道”(岑参诗) ,“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高适诗) ,殊不知,尚贤好客的平原君早已作古一千八百来年了,卢生还能交到好运吗?这四句诗里诗人浸润了满腹狐疑,万般感伤。
无可奈何,诗人只能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卢生平安抵吴,能舒心地唤取红巾翠袖,轻展歌喉,“我亦尝客梦,醉歌采菱船。” (范成大诗) 让尘茫茫的北地那催人断肠的“芦笳青冢月”永远成为过去,甚至不再回忆。在风光旖旎的南国水乡里,总能寻找到赖以慰藉的脉脉温情。这纯粹是诗人一厢情愿的设想,尽管格调低沉了一点,可是对于卢生,还能指望些什么呢?这恰恰表现了诗人对卢生的一片真挚情意。
全诗“恻”字居中,凝聚着诗人对卢生的爱怜、惋惜、祝愿、希望,确属情深意挚。“恻”字通贯全诗,不由人不刮目相看,堪称“诗眼”。而且“恻”字以“意弥”冠之,临别分手,真乃“举手长劳劳,两情同依依”!
这首诗频频引典,联想宽广; 往事前景,交相辉映。表现了诗人学识宏富,也展示了诗人情致缠绵。由于两人身份殊别,而有如此挚谊,细细读来,确为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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