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边诗里久尘埃,见子令人病眼开。
无夕不谈谈不睡,看薪成火火成灰。
小留差胜匆匆别,欲去何如莫莫来①。
渠故功名我岩壑②,老身谁与共归哉。
这首送别诗选自 《江湖集》,为诗人早年作品。着笔自然,感情真挚,风格清新,很好地表现了诗人与友人之间相交甚笃的关系。
周仲觉为杨万里好友,两人时有唱和。《和周仲觉》诗云: “月淡犹明树,霜严不剩云。天寒一雁叫,半夜几人闻。诗兄念吾瘦,清聊与子分。频来乃恨少,此去更离群。”称周仲觉为 “诗兄”,并点明其 “频来”诗人居所,足见二人交谊颇深。此诗首一、二句云: “酒边诗里久尘埃,见子令人病眼开。”表明诗人由于生病,长时间没有饮酒赋诗了,但得知好友来访,一时高兴,使得虚弱、疲惫的病眼亦有了神光,睁得开来。这里既表现出诗人对朋友到来的高兴和欣悦,也显现出诗人政治上失意的孤寂、落寞的处境。体弱多病,知交零落,心境是非常寂寞、抑郁的。亦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才使得诗人对友人的来访特别感动,异样欢喜。朋友的光临,令诗人喜出望外,病亦好了一多半。诗人与友人之间那种真率、恳挚、深厚的友情,洋溢于字里行间,深切感人。
聚会不易,知己难逢,因而两人 “无夕不谈谈不睡”。每日每夜都聚首谈心,彻夜不眠,看着眼前的柴着火,到燃成灰烬。“看薪成火火成灰”,不但言明交谈时间的久长,而且还足见两人谈话的专注与谈兴的浓厚,因专心致意于交谈而忘记添柴增火。这里虽然没有交代谈话的内容,但我们却可以想到,两位好友娓娓而谈,或谈论诗文,或议论时政,或回忆过去的友情,说不尽,叙不完,从黄昏到清晨,爽快激越,情真意切,滔滔不绝,无休不止。友人访问期间,当然还有许多事,但诗中只字不提,仅写相互推心置腹,肝胆相照,没黑没夜的交谈。所谓 “话不投机半句多”,交谈的投机,正好表现了诗人与友人之间的知心和真情。同时,可以让人领悟到,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建立在共同的情趣与抱负之上的,正是心迹相近,志向相同,故而两人相互爱重,相互渴慕,亲密无间。语言平淡目然,然而表现出的友爱之情却殷切纯真。
“小留差胜匆匆别,欲去何如莫莫来”。友人来访不易,因而虽然是短暂的逗留,几日盘桓,总要胜过匆匆的别离。但是,别离的时刻毕竟转眼即临。人生总是乐少悲多,聚散无常,“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欧阳修《浪淘沙》 )来亦匆匆,去亦匆匆,因此诗人不无遗憾地说道:早知要离去得这样急促,你又何必忙忙地赶来呢?这里有挽留,又有责怪,而更多的还是对友人的依依不舍之情。
从末尾两句的诗意看,诗人知道友人是带着求取功名的愿望别他而去的。渠,他,指周仲觉。但是,诗人却表示尊重朋友的选择并表明自己甘于落寞、不求闻达的志向。由于感觉到与朋友志趣上发生了差异,预感到知交的愈发零落的不可避免,从而发出 “老身谁与共归哉”的慨然长叹。这里不但表现出诗人傲岸不群、不为苟和的高尚人格,而且也表现出诗人在对待友情方面的豁达大度,襟怀磊落、放言无忌的精神。
这首诗,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既没有艳丽华美的词藻,也没有刻意雕琢的警语,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一片真情。率意而为,脱口而出,体现了诗人一贯追求的清新自然、词显意深、语近旨遥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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