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头打云云不留,月波泼窗窗欲流。
夜寒报晴岂待晓,天公端为卢溪老②。
卢溪在山不知年,卢溪出山即日还。
黄纸苦催得高卧,青霞成癖谁能那③。
诏谓先生式国人④,掉头已复烟林深。
路旁莫作两疏看⑤,老儒不用囊中金。
这首送别诗写于孝宗时。王庭珪被赐国子监主簿还山路过诗人居所,诗人写此诗为之送别。诗中既不写离亭饯别的情景,也不言依依惜别的场面,而是本着知交的情谊,对友人坦荡不羁的立身态度,清高自重的情操品德给予高度的赞扬。匠心独运,别出心裁,诗人自己的旷达情怀与对友人的理解与尊重得到传神的表现。
诗的一、二句有几层意思。首先点明送别的时间地点为月下水边。其次表明诗人不忍与友人分别的依依不舍之情。自古离别,多在水畔。唐孟郊 《古别离》: “白水东悠悠,中有西行舟。舟行有返棹,水去无还流。”辛弃疾 《木兰花慢》 : “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流水的一去不返更增添离别的愁绪,起伏难平的心情有如汹涌的潮头。再次,这里的“潮头”可看作是以喻社会俗事。诗人的朋友过惯了清净闲散自得的隐居生活,厌恶当世的喧嚣,酷爱自然,追求自由的心境,因而尽管社会物质生活似“潮头打云”般地想拉拢和诱惑友人,而他却像闲云野鹤似地不可挽留。诗人采用比兴手法,含蓄深切地表现了自己的惜别之情和颂扬之意。
第三、四两句写离别时情景。夜晚的寒气袭人,一轮明月当空,预示着第二天将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友人不愿等到天明,连夜即要赶路,匆匆别离,亦格外令人黯然魂消。其离愁别恨以致于感染了“天公”,使本来日出月没,光景常新,亘古不变,没有情感的它也多情善感起来,感动于诗人的深情厚谊和为王庭珪的离去而生的痛苦,竟变得衰老起来。诗人化用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名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含蓄巧妙地表现了自己对友人的难分难舍之情。
五、六句云: “卢溪在山不知年,卢溪出山即日还。”意谓王庭珪就如同卢溪溪水在山中不知隐居了多少年,才出山,当天就返回山中。由此足以显见王庭珪辞官之坚决、果断。诗人以澄澈明净、活泼自由的溪水来比喻友人高洁清白的品格,字里行间满含着对友人光明磊落、表里明澈的品德和玉润冰清的操守的推崇与赞美。这里的 “卢溪”既可看作实指,又可看作虚拟,行文虚虚实实,变化含蓄,极好地表现了诗人对友人的惜别与敬仰之情。
七、八两句以 “黄纸苦催”一气贯下,对王庭珪的辞官不就、甘愿过自食其力、清贫寂寞的隐逸生活的志趣给以进一步的推崇。朝廷接二连三地下达拜官进爵的诏书,但自己尊重的友人却安然高卧,无动于衷,不予理睬。这和李白得诏书即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南陵别儿童入京》 ) 的态度截然相反。因为诗人的友人其真正的情趣在于深山隐逸,“青霞成癖”,尽管这种隐逸生活清贫,但却高尚、称心、自得,所以就是皇帝的诏书也不能改变,或挪动其隐逸志向。“诏谓先生式国人,掉头已复烟林深”。先生,是对王庭珪的尊称。诗人的朋友知道要自己入仕当官,立即掉头不顾,予以拒绝,依旧返回自己的隐居之所。在入仕与归隐的路旁没有丝毫的犹豫、彷徨,而是干脆、决断地选择了后者。最后两句,诗人借友人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表明其不愿受物欲的羁绊,甘心过清苦而宁寂的隐逸生活的决心。既照应了诗的前半部分,又再度热情赞扬了友人的高尚品德。
在这首诗中,诗人本着崇敬的心情,豪宕的胸襟,真实自然地描绘了深受自己尊敬的友人心甘情愿于深山隐逸,志行一致的品格作风,并坦诚地表现了自己的情谊。真挚亲切之情,溢于言外,兴会深长,读来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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