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十年同赴召④,渡湘千里又分歧⑤。
重临事异黄丞相⑥,三黜名惭柳士师⑦。
归目并随回雁尽⑧,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⑨,相望长吟有所思。
一、二两句对偶叙起,交待往日友谊、今日情境:一同离开国都,一同赴召还京,而今又同行千里,渡过湘江,眼看就要劳燕分飞。开篇就以饱蘸情意之笔,回顾这不同寻常的交谊,定下全诗抒情的基调。柳诗“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抒发意外被贬的感慨,刘此处则着眼于友情。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承柳“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而来,以自省之词,表示对柳诗的反应。黄霸两临颖川,那是受宣帝宠重,诗人两任连州,却是倍受宪宗打击; 颍川是中原大镇,地近长安,连州却是南方边远之地,远离朝廷,故说“事异”。《战国策·燕策》载燕王喜写信给乐间: “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故前业不忘,不以去为心,故远近无议。诗人诚恳地承认他没有做到这样。柳士师代指柳宗元,柳的“休将”等语含有劝告意,刘以“事异”抒发胸中感慨,以“名惭”表示对朋友的劝戒的信重。刘这次被贬,把柄是他写的“戏赠看花诸君子”诗“语涉讥刺” ( 《旧唐书》本传) ,以文字误事,对有志革新者来说,实是遗憾,所以柳加以劝告,刘自己也省察。
颈联即景抒情: 春天来了,雁儿已经北返,我们却被南贬,只有凭着目光追随回雁遥望长安; 正在这愁肠百结的时候,偏偏听到时断时续的凄厉猿声。前句属望中所及,关涉这次贬谪; 后句是听觉所得,连及分手在即。雁回人不得回,见出对朝廷的依恋,对贬黜的伤感。愁肠遇断猿见出对分手的不忍。“尽”字勾画出诗人久久伫立,目光随北雁而去,直到它消失的身影; “正”字诉说出他对伤心景事不堪的心理境状。
桂江并不经过连山,然桂江来自柳处,连山在连州,诗人曲意借水过山,把两个地名连挂起来,从而联系起这两个地方的主人,表达他别后的思念。“有所思”似直道情怀,又似假用汉乐府曲名,长吟《有所思》也就是长久思念或通过书信诗歌表达长久思念的意思,一语双关。山水无情却可相会,人虽有意而难见面,以物反衬人,颇见伤心之甚。
这首诗主要是写贬谪背景下的友谊。聚首京城的战友,被皇帝的一纸诏书分开,各赴前程,不但宿志难图,连相会也不可能。来到衡阳这个让人伤感的地方,看到北回大雁,听到凄厉猿声,诗人怎能不思绪茫茫! 这时,得到朋友的衷心劝告,诗人只感到友谊的无比珍贵,故他深情地追叙十年来两人的种种坎坷不幸而又相同的遭遇,披露与朋友患难可共的情怀; 接着又抒发别离时分的依恋之情; 最后以山水作陪,表达别后的相思。感情缱绻,友谊也真挚动人。
依据题目,诗的内容分为三个部分,首四句是“再授连州”,“事异”、“名惭”是对再授的感受和态度,五、六两句关合“至衡阳” ,既有千古景事,又有千古情意,仅以其中的少量篇幅酬承柳诗。唐人作诗善于制题,诗题标明“酬”只是一部分,则内容就能够不像一般酬答诗那样句句作答,而是层层设情,字字含意,反用古事,反用山水回雁衬托,这样,既有朋友之间推心置腹的酬承,又有个人情愫的抒发,深婉而又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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