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动妆奁①,故故惊人睡。那知本未眠,背着偷垂泪。懒卸凤凰钗,羞入鸳鸯被。时复见残灯,和烟坠金穗②。
这是晚唐著名诗人韩偓所作的一首词。同他的《香奁集》一样,有人认为这首词也是以男女恋情表现自己的失意之痛,所谓“一腔热血,惟以眼泪洗面而已”(震钧《香奁集发微》)。对此,我们不能苟同。这首词只是生动地表现了一位女子对丈夫思念的痛苦和失望的忧伤,表现了这位真诚女子的 “柔情蜜意” (陈远焯 《闲情集》 卷一) 。
首二句: “侍女动妆奁,故故惊人睡。”写女主人清晨懒起的无聊神态,写天色已晓,侍女弄妆,镜匣之声惊动了床上的女主人,受到主人的责怪。这两句精炼地提取了一组有趣的镜头:时间:清晨。背景:闺房、梳妆镜。人物: 侍女和女主人。动作: 侍女弄妆,遭到床上女主人的责怪。“故故”二字写的是女主人公的心理感觉,并不是侍女故意弄醒主人。正因为是女主人公自己的感受,所以,她才去责怪侍女弄妆。
“那知本未眠,背着偷垂泪。”直接写女主人的表情和内心活动。其实,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在背着侍女偷偷垂泪。为谁不眠,为谁垂泪呢?这在下阕中已有交代——为远去的丈夫而辗转反侧,为孤独的自己而忧伤垂泪。既然自己本来就不曾睡着,为什么又要责怪侍女故意把自己惊醒呢?这其间便表现了思妇细腻的心理活动: 侍女无意,晨起弄妆当然是常事,但思妇怀人,彻夜难眠,看到侍女弄妆,镜匣之声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使她想起自己在镜中憔悴而忧伤的面容,从而涌起一种无名的烦躁,故责怪侍女弄妆; 或者,她因思念丈夫早已无意梳妆,而侍女却不知其意,照常梳妆不已。她嫉妒侍女的轻松自在,于是便向她发怒。不管是烦躁还是嫉妒,上阕四句都是以侍女反衬思妇,表现思妇极度的忧伤和无聊的心情。
下阕四句追述女主人彻夜难眠的经历及忧郁的神情。夜晚,女主人头上所带的风凰钗迟迟懒得取下来,那凤凰相戏的头饰使她在丈夫远行之际还能聊以解除心灵的孤独; 而床上的鸳鸯被则像在嘲弄她的孤寂一样,使她羞于上床。尽管如此,她还得要卸下她的凤凰钗,躲进那使她羞愧的鸳鸯被中,没有丈夫作伴,惟有那一点残灯陪伴着她,她默默地看着残灯,直到灯芯带着余光坠落下来。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真切地表现了思妇的痛苦心情,特别是 “时复”二句,借残灯喻思妇之心,以残灯坠灭,喻思妇失望和孤独的心灵,含意深刻,真挚感人。
这首词运用倒叙的手法,先写思妇清晨贪睡懒起,说明她懒起之原因,再追述女主人彻夜难眠,表现她思夫的忧伤,生动地塑造了一位日日夜夜都在孤独中痛苦生活的思妇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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