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促织鸣, 南邻捣衣急。
思君隔九重,夜夜空伫立。
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
何知白露下,坐视前阶湿。
谁能长分居,秋尽冬复及。
清冷寂寞之秋夜,最易牵惹闺中人的思情怀绪。因此,诗人选择了秋夜这种特定时间来抒写思妇的内心悲苦。
首二句,点思妇所处之独特环境,犹如急管繁弦,从地下之虫、邻舍之人两个方面强化了思妇所受到的触动。这里,除前二字为扣题之笔外,那蟋蟀的鸣叫,那南邻的捣衣之声,无疑是对思妇的双重撩拨。因为,丈夫在外,思妇孤栖本已悲苦难耐,而此秋此夜,虫感寒气而悲鸣,邻人怀远而急急捣衣,怎不教她由他物他人而细品自己的同类悲酸,思绪万千,难得片刻之安宁。所以此二句,虽为写景之笔墨,但又不是一般的写景。它将思妇置于一个特殊的不能不动思情的典型环境之中,这就为后面的抒写作了铺垫。
其下二句,直言思妇对其夫君的苦苦怀思。“隔九重”三字,不管是指夫君在外甚远,难托鸿雁,还是指因其他缘由夫妇间难得谋面,都不过是思妇内心中的一种想象、猜度罢了。而此种想象、猜度,却正强烈表现出了她企盼相会而始终不能如愿的一腔苦闷。正因为此,多少个夜晚,她只能孤身一人无言而立,久久等待,明知无望,却还要这样做下去。这 “空伫立”之举动,胜过千言万语,把思妇的一片思情宣泄无遗。其间透出的只可意会、难可言传的脉脉情愫,不能不教人为之动容。
“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是再次写景,既点示了秋夜时光的悄然流逝,又展明了思妇那百无聊赖的行为举止。北窗的轻幔,自然是室中主人思妇拉下来的。它就那么不摇不动的垂掉着,岂不正显示出思妇心情之沉重。所以这明写物而暗写人的一个 “垂”字,便透尽了思妇的万般凄楚,值得读者再三品味。夜月出东而落西,如今月光已从西面的窗户泻入室中,便暗示了思妇因思之甚切而难得成眠,至深夜还在对着如水之月色沉思默想。这样写来,其情其状便宛在读者目前,迫使你深深叹吁。显然,这二句中写及的窗幔,月光、乃至思妇,表面上都很安静,可这无只言片语的寂静之中,却包容着多么深沉执著的恋思之情!
“何知白露下,坐视前阶湿”,是写思妇因难得成眠而由室内步向了屋外。到屋外以后怎么样呢?晶莹清冷的露珠之下,她已无力再站,只能无言而坐,眼见得露水打湿了屋前的石阶。此时此刻,夜寒人单,清露湿衣,思绪绵绵,了无终止。可这些又有谁能够知晓呢?句首着“何知”二字,将思妇的苦思之情与无人理解她的思情之不幸糅合在一起,就转出了更深之意,更能引起人们对不幸思妇的无限同情。
最后二句,应视作思妇悲苦之极难以忍受的一声呐喊。秋思悲苦,人已不堪,更何况境遇无改,到了隆冬飞雪之际,依然还要孤栖独守呢?这种经年累月的凄苦,是任何柔弱女子都无法忍受的。所以这思妇尽管早被长久的怀思拖得精疲力竭、不愿开口说话了,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一声敲击人心的呐喊。这一声呐喊,倾出了思妇胸中的思念无绝期、痛苦亦无绝期的全部血泪,骤使全诗豹尾掀动,力敌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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