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时相见已相亲,斜面窥郎起坐频。
烛影摇红人静后,含羞犹自不回身。
露华清彻月光微,推枕凝思悄掩帏。
郎忒惺忪忒轻薄,早披衣起看更衣。
绣囊兰屑袭人香,浅浅眉痕淡淡妆。
尽日输情浑不语,依郎肩坐读西厢。
茜纱窗下笑相扶,对镜回眸拨兽炉。
侬试问郎郎莫讳: 向时曾见阿侬无!
《新婚词》 由四首七言绝句组成,内容紧紧相连,实可做为一首诗来读。诗作者的身分是新郎,但这四首小诗的主人公却是新娘。是以新郎的眼光写出新婚妻子的动作情态和内心活动的。
第一首,通过两个场面写出了洞房花烛之夜的场景。“乍时相见己相亲,斜面窥郎起坐频”,夜静更深,闹房的人都已散去,只有新郎新娘二人相对。新娘久盼的正式看看新郎模样的机会终于到了,此时内心充满了温馨幸福而又新鲜的感觉。郎君是令她满意的,她的心理基调是兴奋和害羞。看了还未看够,再想多看几眼,但又不好意思,只好自觉不自觉地利用频起频坐的机会达到一看再看的目的。这两句,生动细致地描绘了新娘子娇羞调皮和含情脉脉的情态。
“烛影摇红人静后,含羞犹自不回身”,写新婚夫妻即将同床共枕,曲尽于飞之乐这一“关键时刻”的新娘表现。“不回身”,低头而坐,是封建时代女性此际共有的心态。忸怩作态之际,需要新郎主动向前,方可顺水推舟,鱼水和谐。前一句,喜烛高烧照红妆,写尽了洞房特有的令人心醉神驰的气氛;后一句,摄取了具有典型性的镜头,惟妙惟肖地描绘了新婚之夕的独特场面。乐而不俗,艳而不淫;真切鲜明,简洁概括,艺术上达到了完美的境地。
第二首,绸缪缱绻,一刻千金的花烛之夜过去了,不觉间已天色微明,“露华清彻月光微”,新娘需要早起向公婆问安。“推枕凝思悄掩帏”,一面沉醉于新婚的幸福中,留恋枕席舍不得起身;一面待起身时犹有羞涩之意,因而不自觉地去掩好帏帐。“郎忒惺忪忒轻薄,早披衣起看更衣”,披衣起坐的郎君虽然犹自睡眼惺忪,但却未忘记乘机偷瞧穿衣时的新婚妻子。虽已成了夫妻,但毕竟只共度一夜良宵,一切都是那样新鲜。一个偷瞧,一个微嗔,用两个“忒”字生动精彩地写出了婚后第一朝起床前夫妻相爱的“一刹那”镜头。
第三首,时间又推移了一步,写婚后白天的闺房情趣。新娘不画眉,也不浓妆艳抹,更显出天然的美貌与风韵,身上佩带的绣花荷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整日间与郎君并肩依偎,并不多话;此时无声胜有声,相爱之意尽在不言之中,“无言”更是一种宁静的幸福。尤在此时共读描写爱情的名著《西厢记》,就更增加了夫妻相知相爱的情趣。“尽日输情浑不语,依郎肩坐读西厢”,表面看来平静淡雅,但却说明内心中燃烧着烈火样的激情;这样的时刻是令人终生不能忘怀的。
第四首比第三首的时间又推移了一步。已是新婚数日,夫妻相处一起已比较熟了,新娘的含羞心理也逐渐减低,敢于在茜纱窗下笑扶郎君肩头了。在闺房中与丈夫相对时,她一边拨理炉内炭火,一边对镜回眸,主动问话:“你要照实说:结婚前你曾见过我的面吗?”提问的内容很简单,但却十分有趣,含意深邃,表明了新娘对丈夫的亲密爱怜和婚后生活的幸福美满。四句诗中用“笑相扶”、“对镜回眸”和“侬试问郎”三个动作,便道尽了新婚后小夫妻恩爱缠绵的旖旎风光。
这四首小诗摄取了一系列典型生动的镜头,加以别致的艺术概括,真实生动地描述了新娘在新婚之际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和具体表现,充溢无比喜悦与满足之情。风格明快活泼,文笔轻捷,雅致含蓄,饶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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