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
鹫峰子落惊前夜,蟾窟枝空记昔年。
破裓山僧怜耿介, 练裙溪女斗清妍。
愿公采撷纫幽佩,莫遣孤芳老涧边。
苏轼这首咏桂花诗写于杭州。八月十七日系熙宁七年甲寅八月十五日后二日。天竺山,今浙江杭州西湖西,有上、中、下三天竺寺,为佛教名山。元素即杨绘字,杨绘皇佑五年及第。《宋史》说杨绘系绵竹人,神宗朝为御史中丞。免役法行,绘陈十害,罢为侍读学士。出知亳州,历应天、杭州。桂花开放于秋。张子诏《横浦集》中有《忆天竺月桂》诗说:“湖上北山天竺寺,满山桂子月中秋。黄英六出非凡种,肯许天香过别州。”自注说天竺桂花六出,他州所无。天竺山系佛教名山,桂花开时,有人送苏轼,苏轼见此后又分赠元素,写此诗吟咏。“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月缺霜浓,表明是已过仲秋,十五月亮十六圆,十七十八少半边,八月十七日得到天竺山送来桂花,距十五已过二日,故说月缺。霜浓自然是秋霜降时,细蕊干,与摘下多时有关。“此花元属玉堂仙”,一本作桂堂仙,极赞此花系超俗品种,不比寻常。“鹫峰子落惊前夜,蟾窟枝空记昔年。”一联是说天竺山本是天竺鹫山飞来至此,八月十五夜(即前夜)曾有桂子堕落,《咸淳临安志》载:“灵隐有月桂峰,相传月中桂子尝堕此峰,生成大树,其花白,其实丹。”又一说,天圣中,天降灵实於此山,状如珠玑,识者曰:“此月中桂子也。”实际,苏轼这句诗无非是说桂花前夜已开而已,不过其中杂以天竺鹫山飞来传说就显得气势飞动。“蟾窟枝空记昔年”意谓见到这桂花一定回忆起当年杨绘折桂登第之事。指元素当年中甲科一事。据《晋书 ·郗诜传》载称,郗诜对贤良策得第一,自称就桂林之一枝。后人遂谓登科为折桂。蟾宫即月宫,传说月中有蟾蜍。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说:“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或曰月中蟾桂……”唐罗隐《旅梦》诗:“出门聊一望,蟾桂向人斜。”唐人李中《送黄秀才》诗说:“蟾宫须展志,渔艇莫牵心。”折桂系登科之代称,月中有桂与蟾,故又称月宫为蟾窟、桂宫。苏轼将各种传说与典故融而为一来说元素当年登科之事,即所谓蟾宫折桂的转用为“蟾窟枝空。”显示出苏轼灵活多变手法。 接着一联“破山僧怜耿介,练裙溪女斗清妍”写桂花开于天竺山深得山僧、溪女的爱怜。桂花之耿介、清妍品格既得山僧溪女之爱赏,那么作为君子雅人的元素,当年又曾有蟾宫折桂之美事就更应留意于桂花,理应成为桂花的真正的知音了。所以结末一联:“愿公采撷纫幽佩,莫遣孤芳老涧边”的劝勉之语,就是有感而发的,也就照应了诗题分赠桂花给元素。元素曾在神宗朝任御史中丞。免役法行时,元素曾上书陈其十害,反对实施,被免为侍读学士。可见他的一些政治见解与苏轼颇有共通之处。而据载元素能治经,尤长于《易》、《春秋》,在学术上二人也有共同语言。苏轼见人送天竺桂花来,想到了元素并分赠给他不是偶然的。苏轼所写这首咏桂花诗,描绘了桂花的形态和品格,并劝勉友人见爱此花,也表现了苏轼自己对桂花的赞美之意。用典贴切自然,说理通达得体,中间二联对仗颇工,感情抒发也雍容大度,自是东坡风范,他人自难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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