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君,桐城人,字珊骨,别字芋园。大学士文端之孙,工部侍郎廷瑑之子也。中雍正乙卯乡试。
当是时,君之尊府及君之伯父相国皆在天子左右,其伯叔兄弟多系官中外,家事繁殷,惟君能以一身任之。少司空①视学江苏,兢业自持,其所拔文章,必命君再三誊校,收弃宜当,号称得人,惟君之用力为多。邑东溪水自龙眠两山奔流数十里,其势汹呶②。相国创建石桥以利民涉,工程浩繁,惟君能董其役,早夜勤视,三年乃成。其后日久,桥渐崩塌,司空捐金筑坝捍堤,惟君能督工辛勚③,堤外居民恃以无恐。堤既成,君更勒石以记其事。文端创立义田,司空增立公田,惟君出纳赈施,能不遗不滥。乾隆乙亥、丙子,岁凶民饥,司空捐米数百石以倡,惟君更牵率诸弟,舟运湘湖米至;谷价既平,民食乃裕。既又以其余米,立永惠之仓,丰则出贷,以收薄息;歉则出粜,以平市价。邑有同善之会,所以济死不能敛、敛而暴骸骨于野者,惟君能增益其费,日月滋长,恩施遍于闾阎。
君天性克勤。司空尝训之曰:“天与一日之年,必有一日之事。”惟君能秉承其教,不惮烦劳,日出辄兴,夜分犹不寐。应务之暇,即披览书史,其于古人成败得失、因革损益之宜,能罗列于胸中。尤详礼制,邑人吉凶之仪,纷来取质,能人尽其意以去。盖君之才足有为如此。惜乎其仅见于乡闾,未得施之邦国也。
赞曰:当雍正之时,桐城张氏之贵显,震惊天下,而芋园独以乡举终其身。夫岂力不能及,盖淡泊为志,不汲汲于荣利以致然也。呜呼,岂不贤哉!
(摘编自《刘大櫆集·卷五》)
【注】①少司空:清时对工部侍郎的俗称,这里指张君的父亲张廷瑑,下文的“司空”也指张廷瑑。②呶:喧闹。③勚:辛劳。
译文:
张君,桐城人,字珊骨,别字芋园。(张君)是大学士张文端的孙子,工部侍郎张廷瑑的儿子。雍正乙卯年考中举人。
当时,张君的父亲任工部侍郎、伯父任相国(大学士),都在天子左右,他的伯叔和兄弟也大多在京城内外做官,家族事务繁多,只有张君能够一个人担当。少司空(张廷瑑)到江苏视学,谨慎负责,保持操守,他所选拔的文章,一定叫张君再三抄写校对,张君(对文字处理)采纳舍弃适宜得当,(少司空张廷瑑)以识人著称,只有张君出力最多。桐城县东的溪水从龙眠的两座山间奔流数十里,水势汹涌喧闹。相国兴建石桥来方便百姓过河,工程浩大繁杂,只有张君能够督察监管这一事务,早晚勤于巡视,三年后才建成。之后时间长久,石桥渐渐崩裂塌陷,司空(张廷瑑,下同)捐献资金修筑水坝保护堤岸,只有张君能够辛劳地监督工程,堤岸外的居民依仗这工程而不担心。堤坝建成以后,张君又刻字于石记载了这件事。张文端兴立义田,司空增立了公田,只有张君掌管钱物收支和赈济施与,能够不遗漏不滥用。乾隆乙亥年、丙子年,庄稼歉收,百姓饥饿,司空率先捐赠大米数百石,只有张君又带领各位弟弟,用船运送湖南一带的大米到(家乡);谷价平抑后,百姓的食物才充裕。之后张君又建立永惠仓,把那些剩余的大米(囤入其中),粮食丰收就借出,以收取微薄的利息;粮食歉收就(平价)卖出,以平抑市场粮食价格。乡里有同善会,用来救助那些死后不能入殓或入殓后尸骨却又暴露在野外的人家,只有张君能够增加同善会的资费,(资费)日月增长,恩泽遍布于乡里。
张君天性能够勤奋。司空曾经教导他说:“上天给你一天的寿命,一定就有一天(要做)的事情。”只有张君能够秉承司空的教导,不怕烦劳,太阳出来就起床,半夜还没有睡觉。应付事务之余,就翻阅书籍,他对古人的成败得失、因袭革新和减损增益的事宜,能够罗列在心中。张君特别详知礼制,乡里的人关于吉凶的礼仪规范,纷纷来(向张君)询问,张君能够让人满意而去。张君就是这样有才干有作为。可惜他的才干仅仅在乡里显现,没能(在)治国安邦方面施展啊。
赞曰:在雍正的时候,桐城张家的显贵,震惊天下,但是张君却只凭举人的身份终其一生。哪里是他的能力不能达到,只是因为他把淡泊当作自己的志向,不急切地去追求名位利禄以致这样罢了。啊,张君难道不是一个有德行有才能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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