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人类的灭亡是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本文的形式有些象散文诗，每句话都象是饱含深意的格言);然而若干人们的灭亡，却并非寂寞悲哀的事。(这里所谓的“若干人们”，笔者认为有三种理解：一种是指部分为人类和社会进步而奋斗牺牲自己的“烈士”和“先驱”，他们的“灭亡”换来整个人类或者一个民族整体的发展进步，以少数的灭亡换来整体的免于灭亡，所以是“并非寂寞悲哀的事”;第二种是指部分抱残守缺、因循守旧不奋进不革新被世界发展潮流淘汰的“人群”、“民族”或“国家”，这些“人们”的灭亡实际上对整个人类的发展毫无影响，所以说也“并非寂寞悲哀的事”;第三种是代表反动统治阶层及其利益的“人们”，这些人为一己私利，以腐朽野蛮黑暗的手段阻碍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和民众的解放，这些“人们”的灭亡，对更多更广大的“人们”来说，不仅是“并非寂寞悲哀的事”，更是“大快人心”的事。从后文“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来看，第三种理解更接近本文的意思。)
生命的路是进步的，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这句话是作者的坚信，也是后文议论的前提。作者受“进化论”影响甚深，这甚至成了他基本思想的一个基础，也给了他对将来的希望和反抗现实黑暗的勇气)。
自然赋与人们的不调和还很多(战争、疾病、灾难、剥削、欺辱、压迫等等)，人们自己萎缩堕落退步的也还很多(所谓“萎缩堕落退步”就是指所有阻碍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的思想和行为)，然而生命决不因此回头(意即“生命”不会“回头”而朝着退化的方向发展，即上文所谓：“生命的路是进步的……什么都阻止他不得”，此处可以理解为人类整体文明在不断进步而中国社会的发展和改革也在艰难的向前发展)。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黑暗来防范思潮”、“悲惨来袭击社会”、“罪恶来亵渎人道”是作者对当时中国社会的黑暗腐朽反动现状的高度概括)，人类的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所谓“渴仰完全”是广大民众对平等自由解放的生活和社会状态的渴望)。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面前笑着跳着，跨过了灭亡的人们向前进(照应第一、二段，是第一、二段意思的结合和延伸，并引出下一段的意思)。
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生命”“向前进”的轨迹，就形成了“路”，所谓 “荆棘”，就是指“灭亡的人们”造成的“黑暗”、“悲惨”和“罪恶”)。
以前早有路了，以后也该永远有路(照应第二段)。
人类总不会寂寞，因为生命是进步的，是乐天的(照应第一段)。昨天，我对我的朋友L〔2〕说，“一个人死了，在死者自身和他的眷属是悲惨的事，但在一村一镇的人看起来不算什么;就是一省一国一种……(这的确是客观事实，一个个体的消亡甚至一个种群民族的灭亡，对其他无关的人和民族，也很少有人感到悲哀和触动，甚至很多人都是抱着旁观的态度去赏鉴。在中国老子就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L很不高兴，说，“这是Natur(自然)的话(所谓“Natur的话”是指残酷无情的客观现实)，不是人们的话(所谓“人们的话”是指作为“人”虽然理解客观现实的残酷无情，但不能也变得残酷无情，还要有“人情味”和“对他人的关怀”，仍然要为“生命的进步”而奋斗)。你应该小心些。”
我想，他的话也不错。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十一月一日《新青年》第六卷第六号，署名唐俟。
〔2〕这里和下文的“L”，最初发表时都作“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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