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遍宫娥唱尽词, 暗中头白没人知。
楼中日日歌声好, 不问从初学阿谁。
王建在唐宪宗元和末,曾写宫词一百首。上面这一首诗就是从其中选出来的。
关于宫词的写作,有一段小故事。史载:“建性耽酒,放浪不拘,与枢密使王守澄有宗人之分,藉知禁掖诸事,因作宫词百首。后因燕谑衔恨,守澄欲以之奏上。建作诗谢,末有‘不是姓同亲说向,九重争得外人知’句,守澄恐累己,事乃寝。”这则小故事告诉人们,在宫词的选材上,王建是闯了“禁区”的。否则,王守澄就不会有将宫词上奏朝廷从而报复王建的企图,更不会因为“恐累己”而偃旗息鼓,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建的宫词流传广泛,影响颇大,当时和后世的仿作者很多。宫词能有这般影响,单单由于它为诗歌创作开辟了一块题材新天地吗?不,应该说这组诗在艺术上具有特色也是激起人们效仿的重要原因。
以所选这首诗而论,它没有采用宽广的视角从大处描写皇室的奢靡和荒淫,只是记写了一个白头宫女的怨怼。与宫廷生活相比,它不过,是一嘴、一毛、一雕阑、一画础而已。但它有独特的角度。读者不妨透过这一斑而窥得全貌,更何况诗人写了一百首宫词呢?以一首诗反映一个细部,以一组诗构成宏大的规模去反映事物的整体,这正是王建的创造。
凝炼含蓄也是这首宫词的显著特色。“教遍宫娥唱尽词,暗中头白没人知。”两句诗、十四个字概括了这位宫女数十年凄恻寂寞的生活。“楼中日日歌声好,不问从初学阿谁。”仿佛让读者听到一声轻微而又悠长的叹息。其中有万千感慨:青春已逝,花红不再,帝、后不复眷顾,这可以理解,何以传人们也“不问从初学阿谁”呢?其中还有万千幽怨:楼中急管繁弦、轻歌曼舞,好快活呀!而“我”呢?在飘来的袅袅歌声中,也许是对着寂寞的宫花枯坐,也许在御沟边收拾落叶。相比之下,“我”又何等冷落呀。短短的一首诗中,蕴含着如此丰富的内容,说它“含蓄凝炼”,也许并不为过 。
从王建生活的时代到现在,千余年过去了。但是今天的人们读这首诗,仍然会受到强烈的震撼。是谁剥夺了宫女的幸福,蹂躏了她的青春?是谁制造了宫女们的人生悲剧?答案是明确的。尤其对于今天的读者。因此虽然王建笔下的宫女怨而不怒,轻微的怨尤也是对传人而发,但这首诗的读者仍然会在为宫女一恸的同时,激起对封建帝王的无穷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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