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燕山听子规,追思令我泪垂垂。
虽然事业能经世,可惜衣冠在此时。
霜惨晴窗琴独冷,月明秋水剑双悲。
山河万里人情别,回首春风说向谁?
这是一首怀念朋友的悼亡诗。据秀野草堂 《元诗选》注: “按诸暨张辰作王冕传云: ‘同里王艮甚爱重冕,为拜其母,艮后为江浙检校,冕往谒,履敝不完,足指践地。艮遗之草履一双,讽使就吏禄。冕笑不言,置其履而去。’ ”可知,这里的止斋王先生,即是王冕的同乡好友王艮。王冕自幼家贫,牧牛为生,自力苦学。后屡试进士不第,又拒绝荐举,遂以布衣终老,晚年归隐九里山,隐居著书。王冕和王艮有着深厚的交情。这首诗追思友谊,缅怀朋友的功业,抒发了物在人亡、知音难觅的凄凉之感。也委婉地表露了作者怀才不遇、仕途坎坷、生活艰难、贫困潦倒、凄凉孤寂的心情。
“三月燕山听子规,追思令我泪垂垂”二句采用传统的起兴手法,由凄凉的子规啼声,勾起对朋友的怀念之情。触景生情,闻声洒泪,境界凄苦。三月正是那暮春时节,桃红已去,柳绿依旧。美好的春色即将逝去,杜鹃啼声凄苦,音调悲凉,声声含泪,句句带血。怎能不勾起他对朋友的怀念呢! 回想起从前,在这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季节里,相伴而行,咏花赏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是何等欢乐、自在! 而如今朋友已去,空留春色。这怎能不令人泪如雨下! 首二句将子规凄凉悲苦的啼声与对朋友的怀念联系起来,这就为全诗定下了一个悲凉凄苦的悼亡怀友的感情基调。
“虽然事业能经世,可惜衣冠在此时”这两句紧承上句“追思令我泪垂垂”而来,是对朋友一生业绩、才能的追忆,对如今物是人非的悲伤。也含蓄曲折地表达了对朋友怀才不遇、仕途坎坷、郁郁不得志的同情和对统治阶级压抑人才的批判。元代是落后民族统治先进民族、落后文化统治着先进文化、而又逐渐被先进民族文化所同化的特殊时代,也是一个极端黑暗、专制、残酷的时代。知识分子所感受到的内心压抑,显得比以往的任何时代都更沉重而深广。这也就是为什么元代诗曲中忧生叹老,伤世嗟卑之类作品特别多的一个原因。在异族的专暴统治下,广大汉人深受压抑。这首诗曲折地反映了这种社会现实。虽然你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的远大抱负,虽然你身怀绝技,有治国平天下的才能,虽然你学富五车有经世治用的谋略,然而,抱负却无由施展,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得不屈沉下僚,郁郁终生。这是对朋友的哀悼、对朋友的同情,无疑也是对自我遭遇的悲叹,更是对那黑暗现实的批判和揭露。
“霜惨晴窗琴独冷,月明秋水剑双悲。”这两句又紧承上句 “可惜衣冠在此时”,是对朋友的哀悼,也是对自身知音已去后的孤苦悲凉的生活写照。那清幽的月光、寒冷的剑影、惨淡的清霜、寂静的古琴,这一切都使人感到寒冷悲凉。这里不仅是客观景物的刻画,而且是诗人的心里感受。这“冷” 的感觉、“悲”的心态,分明是作者面对朋友已去、知音不存的悲凉心情。这里以情写景、以景衬情,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充分表达了诗人对朋友的深深的怀念和朋友去后自己悲凉孤独的心态。
“山河万里人情别,回首春风说向谁?”进一步痛悼朋友、哭诉离情。这里字字带血、声声含泪。将全诗 “追思”怀念的感情推向高潮。山河万里,芸芸众生,宇宙无穷,人生有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人生易老,光阴迅忽,大千世界之中,知己能有几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此一知己,却寂然故去。日后的苦乐去向谁人诉说?谁能给我理解?谁能给我慰藉?这怎能叫人不 “怆然而涕下” 呢?这是一咏三叹的回环往复,将对亡友的痛悼之情、对朋友的怀念之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感情真挚,哀惋感人。
通观全诗,作者以比兴的艺术手法,浓烈真挚的感情,将景物的刻画与悼亡的情感抒写结合起来,将对友人的怀念追忆与自己的孤苦处境、悲凉心情结合起来,将对友人怀才不遇、寂寞平生的悲悼和自己的身世之感结合起来,使全诗情真意切,字字出自肺腑,句句哀婉感人。情感回环往复,一咏三叹,哀惋感人。这就将作者悼念亡友和自悼的复杂心绪极富感染力地传达了出来。超出一般悼亡诗的窠臼,显示出诗人高超的艺术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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