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飙吹闺闼②,夕露凄锦衾。
言念无衣客,岁暮方寒侵。
皓腕约长袖,雅步饰鸣金。
寒机裂霜素,繁杵叩清砧③。
哀音缘云发,断响随风沉。
顾影惜流月,仰盼愁横参④。
路长魂屡徂⑤,夜久力不任。
君子万里身,贱妾万里心。
灯前挥妙匹,泣思一何深!
裁以金剪刀,缝以素丝针。
愿为合欢带⑥,得傍君衣襟。
这首诗通过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为远行的丈夫赶制寒衣的描绘,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对丈夫无限依恋、无限深情、无限体贴的思妇的动人形象。
开头四句是写思妇捣衣的缘由。凉风吹进了闺房,夜露使得锦被中的思妇也感到寒冷异常。在这寒气逼人的岁暮时节,思妇不由得想到了那远在天涯而又无寒衣蔽体的丈夫。自己在闺房的锦被中都是这样的寒冷,那远行在外日夜餐风宿露的丈夫该是多么的寒冷啊! 丈夫的冷暖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少妇的心,她再也无法安睡了,于是起来要亲自为丈夫制作寒衣。
下面六句则是对思妇织布捣衣的具体描绘。她高高地挽起长袖,露出了洁白美丽的手腕; 她行步闲雅,头上的首饰也摇动有声。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端庄、娴雅的女子啊! 她在冰冷的织机上织着素娟,织机凄厉的响声透过了阵阵行云; 她在清清的石砧上频繁地挥舞着木杵,那断断续续的捣衣声随风而飘逝。她不停地织呀,织呀,仿佛要把整个身心都织进这给丈夫做寒衣的素绢之中; 她不停地捣呀,捣呀,似乎要让她的丈夫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她为他捣衣的声音。为了丈夫不受寒冷,再苦再累她都甘心忍受,毫不在乎。
“顾影惜流月”以下六句,是写少妇对丈夫深情的思恋。她顾盼着月光下自己腰肢瘦损的身影的渐渐移动,无比惋惜岁月的流逝,痛感自己青春年华的虚度。她仰望着夜空中遥远的星星,深深地为她们夫妻二人远隔万里,长期不能相见而发愁。“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杜甫 《赠卫八处士》)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尽管他的丈夫远隔万里之遥,但是她的梦魂却无数次地越过万水千山,来到丈夫的身边。多少个漫长的夜晚,那摧人心肝的痛苦的思念, 使得她那娇弱的身体简直无法承受! 丈夫远行到哪里, 她的心也跟随到哪里。长路漫漫,她的心何曾片刻与亲人分离?
“灯前挥妙匹”以下六句,作者又进一步描绘了思妇制作寒衣的良苦用心。她在灯前展开那亲手织成的最好的锦缎,对寒衣的制作进行了精心的设计,她想得很多很多。她用最珍贵的金剪刀认真地来进行裁剪,又用最精巧的素丝针仔细地进行缝合。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寒衣上的一双合欢带啊! 如果能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永远永远依傍在亲人的身边,不用再去受那种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想思之苦了。
《明诗别裁》 引陈卧子评此诗云: “蕙心兰质,绮罗如在,元美所谓 ‘却扇一顾’ 时也! ”王无美所称道的“却扇一顾”之时, 去掉掩面的扇子, 只能显露出女子娇美的容颜和媚人的神态,却不能显示出女子的心迹。而这首诗通过对少妇赶制寒衣的描绘,给我们显露出来的却是一颗无比纯美的女子之心,这才是远比寒衣更能温暖人心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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