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初寒节气成,悲风入闺霜依庭。
秋蝉噪柳燕栖楹,念君行役怨边城。
君何崎岖久徂征,岂无膏沐感鹳鸣?
对君不乐泪沾缨,辟窗开幌弄秦筝。
调弦促柱多哀声,遥夜明月鉴帷屏。
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
谢灵运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山水诗的优秀作家,素称山水诗派之祖。《燕歌行》系乐府《相和歌·平调曲》名。《乐府诗集》引《广题》曰:“燕,地名也。言良人从役于燕,而为此曲。”后人所作,多写征戍、怀远。
东晋南朝,中国北方为“五胡”各少数民族所割据,北伐军常常开到燕地(今河北北部及辽宁等地)作战。谢灵运在这首诗里首先渲染出一种浓厚的凄凉气氛,以衬托主人公的不幸和悲哀,令读者倍增同情、怜悯之心,继而细腻刻画怨妇的内心境界。她由于思念远戍的丈夫,不禁发出对战争的深沉怨叹,对所处困境的痛心疾首,当此之际,弹筝调曲以驱遣忧思吧,到头来竟适得其反,更添无限离愁,乃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诗中“对君”句的“对”字,近代学人论定当系“思”字之误:“文帝《燕歌行》云:‘念君客游多思肠。’又曰:‘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此诗拟之,故知是思君之误。否则君既徂征,何缘相对也。”(黄节《谢康乐诗注》)细品此中情景,如果不是拘泥于面对现实的“君”,而是理解为面对想象的“君”,“对”字就不存在任何字误问题,而是灵运不同于曹丕《燕歌行》的崭新创造,难能可贵也。
这首诗塑造了一个如泣如诉的怨妇身影,惟妙惟肖,呼之欲出,钟嵘称许谢诗“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诗品》),形象鲜明,个性独特,本篇亦然。全诗通过写景、叙事、抒情的巧妙结合,将女主人公长夜漫漫、沉忧重重的痛苦心灵揭示得细腻入微,如采用“岂无膏沐感鹳鸣”这一触景伤情、无心梳妆的生活细节入篇,就把她成年累月百无聊赖、愁容满面的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致;又如描写她那泄于指间的凄切弦音(“调弦促柱多哀声”),就将她脉脉含情的满脸幽怨倾泻无馀。本诗通篇布局,开承转合,层次分明。首先交待时间节令,点明空闺怀远题旨,进而铺写孤栖独处的诸多愁怨,感情由思而悲,逐渐推向高潮,结尾来一个转折,更是波澜迭起,跌入更深层次的悲哀,把读者引向味之无穷的境地,增加强烈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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