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些不满于文学批评的,总说近几年的所谓批评,不外乎捧与骂。【首先叙述自己对文学批评的一个看法。】
其实所谓捧与骂者,不过是将称赞与攻击,换了两个不好看的字眼。指英雄为英雄,说娼妇是娼妇,表面上虽像捧与骂,实则说得刚刚合式,不能责备批评家的。批评家的错处,是在乱骂与乱捧,例如说英雄是娼妇,举娼妇为英雄。【此段具体解释文学批评中“捧”与“骂”的具体含义。】
批评的失了威力,由于“乱”,甚而至于“乱”到和事实相反,这底细一被大家看出,那效果有时也就相反了。所以现在被骂杀的少,被捧杀的却多。【此段由“捧与骂”说到“捧杀与骂杀”,“捧与骂”是手段,“杀”是导致的结果,也就是读者因“捧与骂”的误导而形成和本质和真实不相符的错误认识和看法。照应文章题目。因“被骂杀的少,被捧杀的却多”,所以后文举两个“被捧杀”的实例。】
人古而事近的,就是袁中郎。这一班明末的作家,在文学史上,是自有他们的价值和地位的。而不幸被一群学者们捧了出来,颂扬,标点,印刷,“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②借得他一榻胡涂,正如在中郎脸上,画上花脸,却指给大家看,啧啧赞叹道:“看哪,这多么‘性灵’呀!”对于中郎的本质,自然是并无关系的,但在未经别人将花脸洗清之前,这“中郎”总不免招人好笑,大触其霉头。【此段列举袁中郎被“捧杀”的具体情况,被追捧的甚至连其文章的标点都点错,反而使读者认为袁中郎像个故弄玄虚的小丑。】
人近而事古的,我记起了泰戈尔③。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④,右有徐志摩⑤,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了:纛!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胡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此段列举泰戈尔被“捧杀”的具体情况,泰戈尔访华,被追捧的高高在上,仿佛脱离了凡间的神仙,反而失去了民众对其真实的认知和了解,变得隔膜和疏远。】
以学者或诗人的招牌,来批评或介绍一个作者,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看清了这作者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诚恳,或学识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此段进一步点明“捧杀”所带来的恶劣后果,不仅导致民众的错误认知,而且导致被捧杀的对象从此一蹶不振很难翻身。】
【注释】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
②当时刘大杰标点、林语堂校阅的《袁中郎全集》断句错误甚多。这里的引文是该书《广庄·齐物论》中的一段;标点应为:“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曹聚仁曾在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上发表《标点三不朽》一文,指出刘大杰标点本的这个错误。
③泰戈尔(R.Tagore,1861—1941)印度诗人。著有《新月集》《园丁集》《飞鸟集》等。一九二四年到中国旅行。一九三〇年访问苏联,作有《俄罗斯书简》(一九三一年出版),其中说过自己是“英国的臣民”的话。
④林长民(1876—1925):福建闽侯人,政客。
⑤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宁人,诗人,新月社主要成员。著有《志摩的诗》《猛虎集》等。泰戈尔来华时他担任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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