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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各种捐班》原文、注释和赏析

2020-03-23 17:02:42

  清朝的中叶,要做官可以捐,叫做“捐班”的便是这一伙。财主少爷吃得油头光脸,忽而忙了几天,头上就有一粒水晶顶,有时还加上一枝蓝翎,满口官话,说是 “今天天气好” 了。

  到得民国,官总算说是没有了捐班,然而捐班之途,实际上倒是开展了起来,连“学士文人”也可以由此弄得到顶戴。开宗明义第一章,自然是要有钱。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容易办了。譬如,要捐学者罢,那就收买一批古董,结识几个清客,并且雇几个工人,拓出古董上面的花纹和文字。用玻璃板印成一部书,名之曰“什么集古录”或“什么考古录”。李富孙做过一部《金石学录》,是专载研究金石的人们的,然而这倒成了“作俑”,使清客们可以一续再续,并且推而广之,连收藏古董,贩卖古董的少爷和商人,也都一榻括子的收进去了,这就叫作 “金石家”。

  捐做“文学家”也用不着什么新花样。只要开一只书店,拉几个作家,雇一些帮闲,出一种小报,“今天天气好”是也须会说的,就写了出来,印了上去,交给报贩,不消一年半载,包管成功。但是,古董的花纹和文字的拓片是不能用的了,应该代以电影明星和摩登女子的照片,因为这才是新时代的美术。“爱美”的人物在中国还多得很,而“文学家”或“艺术家”也就这样的起来了。

  捐官可以希望刮地皮,但捐学者文人也不会折本。印刷品固然可以卖现钱,古董将来也会有洋鬼子肯出大价的。

  这又叫作“名利双收”。不过先要能“投资”,所以平常人做不到,要不然,文人学士也就不大值钱了。

  而现在还值钱,所以也还会有人忙着做人名辞典,造文艺史,出作家论,编自传。我想,倘作历史的著作,是应该像将文人分为罗曼派,古典派一样,另外分出一种“捐班”派来的,历史要“真”,招些忌恨也只好硬挺,是不是?

  八月二十四日。

  【析】30年代上半期的中国文坛硝烟弥漫,文化“围剿” 与 “反围剿” 的斗争紧张激烈。

  在这样严峻的历史背景下,文坛上居然还出现了另外一种令人感叹万千的畸形现象——捐做学士、文人和文学家。鲁迅这篇杂文,就是专门为此而作,揭露文坛劣迹,批判金钱万能。

  捐班,就是出钱买官做。清朝中叶出现这种情况,也就证明了封建社会的腐败已然达到了极点。无论实行捐班的人搬出何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它终究是一大社会笑料。

  历史总在发展,帝制推翻,民国建立,“官总算说是没有了捐班”,这似乎是进步,“然而捐班之途,实际上倒是开展了起来”。那么,从一种捐班,变成了各种捐班;从官可以出钱买,变成了学士、文人乃至文学家这些知识阶层的高雅称号都可以出钱买,这种开展究竟能不能算是进步?作为读者,顺着作者的启引,不能不陷入深思。欲擒故纵、两相对比的写法,充分表现了鲁迅讽刺手法的幽默感。

  文章例举了出钱当“金石家”和“文学家”的诀窍,大同而小异,殊途而同归:或是“收买一批古董,结识几个清客,并且雇几个工人,拓出古董上面的花纹和文字,用玻璃板印成一部书,名之曰 ‘什么集古录’ 或‘什么考古录’”;或是“只要开一只书店,拉几个作家,雇一些帮闲,出一种小报,‘今天天气好’ 是也须会说的,就写了出来,印了上去,交给报贩,不消一年半载,包管成功”。原来,在那些搜刮够了钱财,现在想弄个什么家当当的钓名沽誉之徒看来,这实在是简单不过的区区小事。

  不仅是有“名”,而且还能得利。鲁迅用揶揄口吻写道:“捐官可以希望刮地皮,但捐学者文人也不会折本。印刷品固然可以卖现钱,古董将来也会有洋鬼子肯出大价的。”这里,他把病态社会里的病态现象揭示得何等深刻!怪不得文坛被搅得乌七八糟,除了刀光剑影外,还充塞着这么一些鱼目混珠的膺品。

  接着,评论进入了高潮。这个高潮一波三折,呈“之”字形结构。开始说想名利双收,“先要能 ‘投资’,所以平常人做不到,要不然,文人学士也就不大值钱了”; 继而又说“而现在还值钱,所以也还会有人忙着做人名辞典,造文艺史,出作家论,编自传”; 最后则指出捐班实在不光彩,“历史要 ‘真’”,捐班得来的“文学家”或“艺术家”只能被清除出文艺殿堂,“捐班派” 终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全文语言犀利而泼辣,这样的语言风格,不仅更有助于痛快淋漓地鞭笞讽刺对象,也更适合于宣泄作者胸中不能自抑的激怒之情。例如写捐班:“财主少爷吃得油头光脸,忽而忙了几天,头上就有一粒水晶顶,有时还加上一枝蓝翎,满口官话,说是‘今天天气好’了。”又如“古董的花纹和文字的拓片是不能用的了,应该代以电影明星和摩登女子的照片,因为这才是新时代的美术。‘爱美’的人物在中国还多得很,而‘文学家’或‘艺术家’也就这样的起来了”。这些神来之笔,乃是真正激动的伟大灵魂情不可遏、纵笔所之的倾泻。

  字数:1897

  作者:王德邻

  知识来源:张效民 主编.鲁迅作品赏析大辞典.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2.第663-664页.

  鲁迅作品全集鉴赏

  《朝花夕拾》

  范爱农《二十四孝图》藤野先生阿长与山海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五猖会狗·猫·鼠琐记无常

  《仿徨》

  祝福弟兄在酒楼上伤逝离婚孤独者高老夫子示众长明灯肥皂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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