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头轻雨洒寒梅,云际溶溶雪水来。
梦渚草长迷楚望,夷陵土黑有秦灰。
巴人泪应猿声落,蜀客船从鸟道回。
十二碧峰何处所?永安宫外有荒台。
这是一首写景兼怀古的诗。
“松滋渡”在今湖北省松滋县以西,“峡中”在今湖北省秭归县以东,两处相隔甚远,诗中的“夷陵”处在两地之间。
此诗首句先写渡口之景,细雨霏霏,洒落在寒梅之上,美则美矣,但不免使人产生凄迷之感。这就给全诗笼上了一层迷惘的气氛。第二句写看见融化后的雪水从云间奔涌而来,已转入“望”字。“寒梅”、“雪水” 点明时令。
第三、四句追怀秦楚旧事,并写望中所见陆上之景。“梦渚”,云梦泽之渚。“楚望”,指楚国山川。《左传《哀公六年》: “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章,楚之望也。”此处巧妙地借用这一典故,仍扣紧诗题“望”字着笔,极写小洲上青草生长繁茂,以致模糊了诗人的视线。“夷陵”,本楚国先王之墓,后为县名。秦将白起攻楚时,曾火烧此处。“土黑”、“秦灰”,非常精炼地概括了这一历史故实。当然,诗人在这里并不仅仅是追叙史事,而是以山川为见证,抒发了对历史兴亡的无限感慨。想当年,楚国横跨江、汉、睢、章,地域广阔,物产丰饶,曾几何时,秦人一炬,毁其先王之陵墓,最终不免亡国。而秦王朝一统天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于今亦仅有攻城掠地时留下的陈迹供人凭吊而已,同样令人可悲。诗人在这里含蓄地告诉人们:帝王之业,是不可能千秋万代传之不朽的。这一联中的“迷”、“有”二字极有深意。“迷”字既是写因 “草长”而产生的实感,也是写面对山川,联想史事时引起的迷惘之情。“有”字既见出历史故实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也是在兴叹山川未改,而王霸之业,仅仅余有灰烬而已。
第五、六句主要写望中所见的江中之景。五句系化用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古歌,写船客的哀愁。六句“船从鸟道回”又明从“望” 中着墨,写船夫的艰辛和三峡的迂回曲折。但诗人在这里并非是单纯描摹客观景象,而是另有深意。上联是写王朝旧事,此联笔锋一转,写的是百姓愁苦。合起来读,就不难发现,诗人有“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张养浩《潼关怀古》)的深沉感慨。
第七、八句因望而生联想。从巫峡十二峰自然会想到楚王梦神女的传说,从荒台也可能想到神女所居的阳台,从永安宫也会想到蜀先主刘备,他不是“崩年亦在永安宫” (杜甫《咏怀古迹》其四)吗? “何处所”应前“迷”字,“荒台”与首联之美景相映衬,见出无穷感叹。“十二碧峰何处所”?令人感到神话传说是那样虚无缥缈,前朝王事亦成虚有。而永安宫外,徒有荒台,争为帝王者,岂不可哀!
这首诗借景怀古,以精炼含蓄的语言和丰富的联想将景物与历史故实、神话传说融合在一起,似写景而实怀古,似怀古而真写景,怀古中有感慨,有识见,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浑然一体,客观景象与主观感受结合无间。这正是刘禹锡一些写景兼怀古诗的共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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