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②生。
可怜一曲并船笛③,说尽故人离别情。
诗人元丰元年(1078)在国子监教授任,曾写一封信和两首诗,寄赠当时的徐州 (今属江苏省) 知州苏轼。苏氏随即和诗相答,复信大加赞扬。从此,这两位文豪相互推许,终身相重,结为莫逆之交。第二年,“乌台诗案” 爆发,苏氏被出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诗人也因苏氏之故,被贬为太和县(今江西省泰和县) 县令。太和县号称难治之地,但诗人到任为政宽厚,民心逐步安定。元丰七年(1084) ,政敌再次将诗人贬放,改为德州德平镇(今山东省德平县) 监税。这首诗即作于诗人任职太和期间。李和甫是诗人的友人,两人曾有诗篇酬唱。这一次,他写了两首绝句,以诗代简,前来抚慰贬谪中的诗人;诗人随即作答,这里所选的即是其中的第一首。
太和县地处赣江边,依山傍水,山明而水秀。“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次元明韵寄子由》 ),“快阁东西倚晚晴”,“澄江一道月分明” ( 《登快阁》 ) ,就是诗人在任职太和期间留下的名篇佳句。本诗“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两句,是诗人在太和县为读者留下的又一名句。诗人以生花的妙笔,描绘了一幅江山晚景图: 太阳已将它的余晖收回地平线以下,山上的景物因此而更加青幽可爱; 劳动了一天的人们,也都回到了自己家中,江中水浪拍天的声响益发清晰可辨。轻轻的涛声与青幽的山色相杂,给人以宁静安闲的感觉。如果月亮从东山边上升起,那月光下的情景自然更美。诗人迫不及待地卷起东窗的竹帘,等着皎洁的月色洒落在大地之上。杜甫诗和欧阳修词中分别有“湖水林风相与清” (《书堂既饮夜复邀李尚书下马月下赋绝句》)和“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临江仙》)之句,诗人取其现成词句,组成新的意境,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二句看似景语,实是情语。故诗人笔锋一转,三、四句就直接抒发他对故人的思念之情,并与诗题相应: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笛声与江声相应,山色与月色相融。景色虽然幽静,但诗人的内心并不平静,接下的第二首绝句即敞开了诗人无法平静的内心世界: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华乱眼生。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诗人处在社会矛盾尖锐,党争激烈的时代,他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在社会的激流中搏击、奋进。但政敌并不容忍,将他逐出京都,贬放在这弹丸之地。旧日往事,只能在梦中追寻; 他日的繁华,如过眼烟云。与其这样终日忧国忧民而不得用武之地、报国之门,还不如草木一般漠然无情为好。第二首绝句的后二句是正话反说,是诗人极度苦痛的愤然之语。在这样的心情下,诗人对故友的思念自然更为强烈。写下了本诗的三、四两句: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两句意即正在这时,江面并泊的船群中,传来了悠扬的笛声。这朋友分手时如怨如诉的笛声,勾起了诗人对故友李和甫的回忆: 我与你分别时的笛声还萦绕耳际,而现在两人却隔着万水千山,我们又何日才能在京都重逢?什么时候才能施展自己报国报民的生平大志?
黄庭坚的诗,以瘦劲挺拔著称; 但这一首却清新飘逸,新人耳目。诗中虽用典故,但却如水中着盐,视而不见其迹,食而方知其味。由于善于用典,触发读者的联想,丰富了诗句的内涵,令人有回味无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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