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是一首出自生命本体冲动的酣畅淋漓的爱情自白词。词风也如词中少女般爽快坦荡,是对《花间》 词风的一次有力反拨,也是对中国古代传统的理念道德作了一次有益、有效的逆向反动。
我国传统的文风总是社会的、理性的、道德的成分压制了生命的、感性的、本体冲动的成分。常以含蓄蕴藉、婉转曲达为美。以趋同社会而压抑迂回为高格调的风尚使得众多诗人墨客没有或不敢正视人心与人性; 也不敢热烈奔放地喷发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倾吐出自己的内心。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传统文风多元化的全面发展。比如 《花间》 词风大都是由“母题”即男女恋情派生出相思闺怨词、幽会别离词、伤春悲秋词等千篇一律的悲切凄靡的词风。词的意境与风格不无发生“女性化”的“柔变”。在审美情趣上,多倾向于柔美凄婉,绝少直抒胸臆、壮怀激烈之作,字里行间回荡的总是一缕节制压抑的阴柔之气。但也有敢于逆脱而出、独树一帜的,这就是韦庄的 《思帝乡》 一词。
这首词运用白描手法,勾勒出了一个大胆热烈,毫无做作掩饰的少女,敢于无视封建礼教的羁绊,无所顾虑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与幸福。虽然词中似抒发了一种及时行乐的放纵心情,但就词中此时此境的少女内心来说,这种心情是很自然地流泻出的真实内衷,是感性生命的显现,是潜意识的外化,故尔也是无可厚非的。
作者提笔便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景象。在春光明媚的季节出游,早春怒放的粉红杏花纷扬洒落在少女头上,刚开始即烘托出一个相当馥郁的“春意”,给人以一种香艳、热烈、暖洋洋的“春天”型心理氛围与艺术美感。这一句既点明时令、交待环境,又烘托了气氛,蕴蓄了少女的感情。盎然的春意自然会使青春芳龄的少女触景生情,内心涌起阵阵“春潮”。起首这句隐含深意的景物描写,实际上为后面的感情迸发起了推波助澜的铺垫作用。
当这位少女感情的“岩浆”在奔突涌动之时,作者并未玩弄“一唱三叹”的婉约技法,而是自然地使其找到了喷薄而出的火口,真可谓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此时,少女不再回顾流盼四周赏心悦目的春色,而是痴痴看定一个方向,原来路上走来了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少女的情感有了投射的对象,她为这位少年的风流倜傥所倾心。“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如能嫁与这位使自己一见钟情的少年,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求了。不管这少年是谁家的,不管是否门当户对,一切都无须顾虑。可见这位少女是纯而又纯地为爱而爱的。这是何等的炽烈坦率,何等的痛快淋漓! 又是何等的天真无邪、大胆纯情! 这是人性的、本来的 “自由美”,而非社会规范的所谓完善的 “附庸美”。
最后一句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们说,情之感人者正在于纯真自然而不矫情。为了这能遂己愿的自由自在的爱,纵然以后被无情无义地抛弃,也是值得的,自己也决无后悔之意。这一感情流淌得多么恣情尽意、毅然决然!抛洒得又是多么无拘无束! 既无扭捏造作之感,也无女性常有的那种因春情难遣而惜春、伤春、怨春、恨春的压抑迂回的自我感情纠葛。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旧时代女子不安时处顺,抗争命运、追寻恋爱自由的叛逆态度。
这首词一气直下,爽朗明快; 感情充沛,语意决绝。没有堆砌与渲染卖弄,只是白描,可谓真朴出自然。感情过渡也挥洒自如。此词最大特点是感性因素始终起支配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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