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
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
黔娄固穷士,妻贤忘其贫。
冀缺一农夫,妻敬严如宾。
陶潜不营生, 翟氏自爨薪。
梁鸿不肯仕,孟光甘布裙。
君虽不读书,此事耳亦闻。
至此千载后,传是何如人?
人生未死间,不能忘其身。
所须者衣食,不过饱与温。
蔬食足充饥,何必膏粱珍②?
缯絮足御寒,何必锦绣文③?
君家有贻训,清白遗子孙④。
我亦贞苦士,与君新结婚。
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⑤!
这首 《赠内》诗,用浅显明快的笔法,充分表达了作者安贫乐道、甘苦与共的高尚纯朴的爱情观。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该诗起笔即以铮铮誓言直抒胸臆,表达作者与妻子相濡以沫,生死同心的深厚感情。在 《诗经·王风·大车》中有这样旦,天日可表,对爱情始终不渝,忠贞不贰,其意之诚,其情之真,极强地感染着读者,真不愧为大手笔。
接着,诗人用四组排比句,描述了四对先贤相亲相敬,安贫乐道的事迹。战国时的黔娄,才华盖世,但不慕荣利,他的妻子不仅在他生时相敬如宾,就是死时也 “乐贫行道”; 春秋时的冀缺,本为贵族,后因遭变,削职为民,在他躬耕之时,妻子也不嫌弃,按时给他送水造饭; 东晋大诗人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甘与山水田园为伴。弃官归隐后,家境贫寒。墙徒四壁,其妻翟氏,甘于贫寒,亲自烧火做饭,东汉时的梁鸿,博学家贫,替人春米为生,吃饭时,其妻孟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诗人用浅显晓畅、明白如话的语言,历述四对夫妇的纯朴爱情,追步先贤,提倡安贫乐道精神。那么,千百年过去了,前人这些高风亮节由谁人来继承呢?
诗人一个设问,既是在问杨氏,也是在问自己。这就为诗人进一步阐述他的观点拍了惊木。白居易素奉儒家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信条,在自己未能通达之时,则念念不忘 “独善其身”。在这种思想支配下,他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也不放过施行这种思想教育的机会。与其说白居易向妻子信誓旦旦表达真诚爱慕之情,不如说是对妻子施行儒家思想灌注,让其理解并自觉服从于共守儒道——独善之道。而古人所谓 “独善”,不外就是安贫乐道,奉守礼教。黑格尔曾说过: “爱情要达到完满的境界,就必须联系到全部意识,联系到全部见解和旨趣的高贵性。”俗话说,万事同属一理,虽然诗人白居易与哲人黑格尔所处时代地域、文化背景不同,但他们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道出自己完满的爱情观,即爱情不仅是物质的丰富,人欲的横流,更要有志趣的相投,高尚的情操,统一的思想,在封建社会的中期,白居易能提出这样的爱情观,确实是很了不起的,就这一点讲,白居易不仅是一位大诗人,也无愧于一代先哲。
“人生未死间,不能忘其身。”活在人世上,不能同于行尸走肉,要注意修身养性,做一个正直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高尚的人,这是白居易对其爱妻的要求,也是对后人的谆谆告诫。他倡导的这种视美味佳肴,绫罗绸缎若粪土,视安贫乐道、独善其身为圣洁的高风亮节至今有着现实的积极意义,这种传统美德对我们今天的年轻人不是更为有价值么!
文学家傅雷曾说,诗人常说爱情是盲目的,但不盲目的爱毕竟更健全更可靠。”诗人新婚之际写诗赠内,以诗言志,慕先贤,仰高风,倡导安贫乐道、艰苦朴素的作风,她们的爱不是盲目的,是充实的,完美的,幸福的,正如诗人所说,“与君新结婚。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所以,谁要得到真正的爱情、幸福,不妨多读几遍白居易的这首 《赠内》诗,我想会获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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