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初染远山青,双丝云雁绫。夜寒袖湿欲成冰,都缘珠泪零。情黯黯,闷腾腾,身如秋后蝇。若教随马逐郎行,不辞多少程。
这阕小令写女子怀人的深情。上阕写其哀伤之状,下阕抒其思念之情。
起首两句写其为情人缝做的冬衣。“初染”、“双丝”是说冬衣的质地,是精致的新衣。“远山青”、“云雁绫”是说冬衣的颜色,是织有云雁图案远山青色的绫子。古人描眉有“远山黛”眉,是晴明远山之色,可见这种远山青色很雅观。白居易《缭绫》:“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可见古时这种云雁花纹很精美。物美乃精心制做所得,两句虽只写物之美观,但人情亦在其中。“夜寒”两句直写其缝做冬衣时的情态。是说这一女子在夜里流着泪赶制冬衣,因为夜寒而“袖湿欲成冰”。“欲成冰”虽是夸张说法,但可见夜之寒,泪之多,更见情之深。上阕由物之精美写到人之深情。
过片“情黯黯,闷腾腾”两句承上,是说其人夜制冬衣时的心情是凄恻苦闷的。接着加上一句比喻:“身如秋后蝇”,说自己如秋后蝇一样无精打采,故“情黯黯,闷腾腾”为双关语。“身如秋后蝇”一句不止是喻其人无精打采,且由此引出下面的设想:“若教随马逐郎行,不辞多少程。”是说女子情愿追随情郎的马儿同行,不计较路程的远近,则自己亦如秋后蝇一样时时伴随着马儿前行,形影不离。可见下阕全写一“蝇”字,以蝇自喻,谓只要“随马逐郎”,原来“情黯黯,闷腾腾”的秋后蝇立刻神采焕发,追随左右。蝇本肮脏可恶之物,不堪入诗称美。唐宋人以之入诗,皆为贬意,或斥其刁顽,或嘲其痴钝。刘禹锡谓:“喧腾鼓舞喜昏黑”、“利觜迎人著不得”(《聚蚊谣》),韩愈谓:“默坐念语笑,痴如遇寒蝇”(《送侯参谋赴河中幕》),欧阳修谓:“而今痴钝若寒蝇”(《病告中怀子华原父》)。而此处取“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见《史记·伯夷列传》索隐)字面,意在写其挚着地追求,赞美一种忠贞不渝的精神。取此一点,十分贴切。
上阕写来平淡,但赋情深沉,为下阕蓄势。下阕设喻,用常得奇,词情摇曳,更深一层。秋蝇追马的自然现象,为人所习见。但周邦彦善以俗物抒赞美之情,化俗为雅,倒觉新颖。写来质朴爽朗,清新活泼,具有一点民歌风味,读“若教”两句已觉与敦煌词“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鹊踏枝》)情调颇似。这在向以“富艳精工”(陈振孙评周词语)著称的清真词中可说是别具一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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