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干十二独凭春, 晴碧远连云。 千里万里, 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
这是首写春日里一个女子睹芳草而怀游子的词。首两句“栏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写这个女子独倚在弯弯曲曲的栏干上,观望着这万物复苏的大地上,芳草滋长,风和日丽。“栏干十二”,语出南朝乐曲《西洲曲》:“栏干十二曲”。在这里,也可以说是这位女子心情的一种象喻。面对无边春色而她独自一人,她心里交织着对春日来临的欣喜和惆怅,对丈夫的思念和怨恨,思绪纷乱,正如这栏干一般曲折难尽。“晴碧”,形容芳草的滋润蓬勃,暗中反衬她的寂寞孤独。“远连云”,芳草无边,这自然使她联想到天边外远游的爱人。爱人却不能陪伴她共赏无边春色,睹春伤春,不禁黯然! 故作者进一步写道:“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千里万里”两句,空间与时间对得很工整规矩,但容量极大,一下子从眼前的画面跳出来,大大开阔了作品境界,增强了感情气势。这位女子睹芳草而想到芳草的千里万里无处不生,更想到了那千里万里之外的爱人;他在哪里? 何日才能重聚? 在这二月三月春光明媚的时候,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愈趋强烈,青春华年里,她所能做的,竟然只是等待! 语词里不无这样微微的忧虑;或许他回来时,芳草却已经凋零了。“行色苦愁人”,写这位女子的脑际中时常浮现出爱人在旅途中的情景,越想越难以自解。这三句是全词的画龙点睛之笔,放肆的着笔,特立的意象,明快的语感形成了巨大的感情容量,形成了一个青春生命的深深的叹息。
词的下阕的起句分别用了两个与春草有关的典故以寄相思之情。“谢家池上”,据说谢灵运因梦其弟谢惠连,醒后得佳句“池塘生春草”;“江淹浦畔”,语出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吟魄与离魂”,有人认为乃复指,吟魄指谢,离魂指江,似不当。观其上下句的意思,吟魄即离魂也,离魂即吟魄也,是一个东西,它们与前面的两个典故都用来表示春日里对亲人的刻骨相思。“那堪疏雨滴黄昏”,疏雨、黄昏,都带着浓重的凄迷怅惆的调子,这是词中的传统意象。选用一个“滴”字,与其说是写春雨的淅沥连绵,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写出女主人公此时面对黄昏疏雨那种拂不去除不净的无尽思绪,它正象滴滴春雨一般,细微而缠绵,让人不堪忍受,后来李清照《声声慢》中写道:“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很可能受到欧阳此作的启示,同时也可以看作为这个词句准确的阐发。“更特地”,更加地、加倍地意思。“忆王孙”,语出《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原指隐士,这里喻女子所思念的游子。
据《能改斋漫录》载,欧阳修此词原为赋草而作,但由于作者没有为咏物而咏物,在词中表现了许多抒情的内容,故词成之后,虽然从描写到用典处处不离春草,其抒情内容却使赋草只成为一种象喻和铺垫。与欧阳修的其他爱情词相比,此作写得特别典雅,作者用了诗词中好几个传统意象,自然贴切,深化了词的境界。全词抒情深挚含蓄,词语明白易懂,表现了那种传统文化素养很深的士大夫词作特有的隽永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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