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无心扫黛眉,临行愁见理征衣。尊前只恐伤郎
意,阁泪汪汪不敢垂。停宝马,捧琼卮,相斟
相劝忍分离? 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
夏竦的文学成就主要在诗文方面,并不以词名家,《全宋词》仅存其词两首。但从这两首词却可看出,他作词虽不多,却写得相当不错。宋人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载:“景德中,夏公(夏竦)初授馆职,时方早秋,上(真宗)夕宴后庭,酒酣,遽命中使诣公索新词。公问:‘上在甚处’中使曰:‘在拱宸殿按舞’公即抒思,立进《喜迁莺》词。……中使入奏,上大悦。”由此可见夏竦词思的敏捷,颇有点唐玄宗索词沈香亭,李白立进《清平乐》的味道。
《鹧鸪天》是一首送别词,是写一位女子送别情郎的词。“镇日无心扫黛眉”,可谓出语不凡,悬念顿生。镇日即整日、整天。年轻女子都好打扮,每天都要画眉。而这位女子却整天无心画眉,一开头就为我们烘托出她那六神无主、神思不定的神态。而且使我们不得不产生疑问,她为什么会“镇日无心扫黛眉”呢?下句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临行愁见理征衣。”原来是她的情郎即将离去。“临行”自然应“理征衣”,准备行装。但她不仅未为情郎准备行装,甚至害怕看见情郎自己整理行装。“愁见”的“见”字用是很妙,说明“理征衣”的不是这位多情女子,而是她的情郎。当情郎自己“理征衣”时,她甚至连看也不敢看,这一反常的行动,正好烘托出她那正常的痛苦心理。
以上两句是写“临行”前的情况。“尊前”二句写别宴。尊通樽,酒杯。尊前即酒席上。这两句写出了她另一矛盾行动。一方面她“阁泪汪汪”。阁泪即含泪、噙泪。汪汪,眼泪盈眶的样子。另一方面却“不敢垂”,不敢让眼泪流出来。“阁泪汪汪不敢垂”的原因就在于“只恐伤郎意”,害怕引起她的情人伤心。宁肯自己痛苦也不愿情人痛苦,表明了她的爱情的真挚和纯洁。特别是“只恐”的“只”字,表明她所唯一关心的只是情人,为了他,她不惜强忍悲伤。
下阕写别宴之后送行路上的劝酒。“停宝马”,明已离家上路,路上暂时歇下,再次话别。卮也是酒杯;琼卮,玉石做的酒杯,形容酒杯的精美。举起琼卮,相对斟酒,相互劝酒,岂忍分离! 忍作岂忍讲,这个反诘句比陈述句具有更强烈的抒情色彩。画龙点睛之笔是最后两句:“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这岂忍分离的进一步发挥,极言“郎去时”之苦,因此,希望自己先醉,醉得人事不知,以此解脱“分离”的痛苦。
这首词在写作技巧上很有一些值得借鉴学习的地方。一是着重心理描写,全词除“阁泪汪汪”四字写到她的形象之外,其余几乎都是刻画她的心态。二是写出了她的心理变化过程,上阕“镇日”二句写行前愁苦,“尊前”二句写别席上强压愁苦,“停宝马”三句写启程后最后告别之苦,最后以先醉求解,极写“分离”的不堪忍受。这样层层推进,就把这个女子的离别之苦表现得淋漓尽致。“阁泪汪汪不敢垂”,是“只恐伤郎意”,这是在为郎着想;希望自己“先醉”,以“图得不知郎去时”,这是在为自己着想,而不管情郎之苦。这种看似矛盾的心理,正反映了别席上她还能强压哀愁,而启程后的最后话别,她已到了不堪忍受痛苦的地步。三是纯用白描手法,全词没有艳丽的词藻,没有难解的典故,平平叙来却情真意切,细腻地表现了一位女子送别情郎时的痛苦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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