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兰前事悔成占,却羡归飞拂画簷。
锦瑟惊弦愁别鹤,星机促杼怨新缣。
舞腰试罢收纨袖,博齿慵开委玉奁。
几夕离魂无自寐,楚天云断见凉蟾。
这是杨亿为追忆姬人而作的诗。共两首,此为第一首。梦兰,典出《左传·宣公三年》:“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 ‘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生穆公,名之曰兰。”后世遂称妇人怀孕为梦兰。成占,李商隐《谢想国启》:“坎卦成占,遂报中男之喜。”是说生了儿子。归飞,语出《诗经·小雅·小弁》:“弁彼鸒斯,归飞提提。 ”提提,指��斯群飞安闲之貌。 首联第一句,是杨亿追想当时他爱怜姬人,使她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想起来有了悔意。第二句说当时却很高兴,想慕象��斯一样,安闲自在地伴飞,不分离。 前一句讲现时之悔,后一句讲当时之想。
第二联,锦瑟,一种乐器,相传为黄帝使素女所造,二十五弦。杜甫诗:“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可知锦瑟多为妇女所弹。别鹤,琴曲名《别鹤操》之简称。崔豹《古今注》: “《别鹤操》,商陵牧子所作也。娶妻五年而无子,父兄将为之改娶,妻闻之,中夜起,倚户而悲啸,牧子闻之,怆然而悲,乃援琴而歌.后人因为乐章焉。”怨新缣,汉乐府古诗《上山采蘼芜》:“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前一句说突然自己迫于严命,和爱姬不得不分离,观其用《别鹤操》之典,可知当受父兄的指使。下句是说家人又为他找了一个女人,虽然新人也很勤劳,也很好,却比不上故人。在对比中,表达了对故人的怀恋。
第三联,舞腰,纨袖,均指新人说的。博,为一种游戏,博戏时用采,亦名齿。洪兴祖补注《楚辞·招魂》云:“《古博经》云:‘博法,二人相对坐,向局。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名曰水。用棋十二枚,六白六黑。……其掷采,以琼为之,……,亦名为齿。’”博齿,即博戏用的采,亦即骫子。玉奁,即玉制的梳妆匣子。前一句说,新人虽工歌舞,但自己亦不想看,所以说试罢收纨袖;后一句说过去经常玩的博戏也不玩了,博齿放在玉奁中也懒得去拿。显然,这是表示对新人没有兴趣,而这是由于怀恋故人的缘故。
最后一联,第一句说自己多少个夜晚不能成眠;第二句说眼望着南天,云断处只见凉月。为什么睡不着呢? 从上边的诗句中可以知道,他在怀念离去的姬人。从最后一句看,这个姬女大概是被留在了南方。
杨亿是个文学侍臣,但从这首诗来看,他对自己与姬人的爱情生活还是很怀恋的,他对不幸的姬人的感情还是很真挚的。就这一点说,这首诗是杨亿诗作中不可多得的佳品。
这首诗就表现上说,特点非常显明,那就是大量的用典。杨亿带头形成了西昆体,西昆体一个重要表现特点就是用典。这首诗可说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特点。一般说来,诗中过多用典,往往晦涩难懂,摭拾前人芳润,也较难于切合自己的情事。而昆体在用典上就有这样的毛病。但就本诗来说,杨亿用典虽然很多,却比较常见,重要的是很好地切合了自己,能较好地表达了他的情感,对此我们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在弄懂了诗中典故的含义以后,可以更深切地体会到诗人那种虽遭压抑却仍然真挚的感情,领悟他精神上的痛苦,从而窥见他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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