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
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
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
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
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
水寒长冰横,我马骨正折。
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
飘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热。
这是杜甫在乾元二年(759)自秦州(州治在甘肃天水)赴同谷纪行组诗十二首中的第二首。铁堂峡在秦州东南七十里。
全诗分为两段。前八句描写铁堂峡的景色,后八句记写行旅的感受。
诗人先写登峡。旅行途中,山风吹来衣带飞扬,诗人登上了险绝之地。接着写峡之形色,山台如堂隍,藏于两山之间,加之色黑如积铁,故名为铁堂峡。然后,诗人仰望山径弯曲而屈蟠上可摩天,俯瞰巨石与厚地似被鬼斧神刀劈而分裂。这是多么的惊心动魄!纵目四顾,却又是另外 一番景象,无边无际的纤细翠竹和那与山俱来终久不化的白雪相互映衬,显得格外苍翠欲滴。这又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这里诗人既写出了铁堂峡的壮伟,又写出了它的幽美,可见铁堂峡风光之胜。然而,诗人正是在举家逃难途中,他没有雅兴去细细欣赏铁堂峡美景,死死缠着他的是严峻的现实。于是,后八句诗人从壑底深险起笔,连用 “哀”、“惨”、“不悦”、“寒”、“长冰横”、“骨正折”等词语,极写行旅之苦,而“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 又正是这种流浪生活的根源。正如浦起龙分析的那样: “言苟非乱世,何至重累尔辈也。” (《读杜心解》)当时正是安史之乱的第五年,诗人与人民一起几度逃难,饱受国破家亡之苦。“飘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热”,就是这种生活的真实写照。《杜臆》说:“公怀卜居之想,故‘堂隍’、‘积铁’以下六句,皆状其地之胜,既去而肝肺为之热也。”此说不尽然。杜甫确实怀卜居之想、乐土之思,“修纤无垠竹”也许使他稍稍动心,但这只是过眼烟云。因为“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威迟哀壑底”、“水寒长冰横”,又表明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回首” 又紧接“飘蓬” 而下,因而,当指回顾三年的飘泊生活,而非指铁堂峡胜景。“肝肺热”也当释为忧愁,与上文的 “哀”、“惨不悦” 相应。
这首诗既写铁堂峡之景,又写行旅之难,二者皆可用开头的 “险绝” 二字概括,这就使山川与人世构成了内在的统一。诗人行文章法也很严整。前八句写峡已暗示了行旅之艰难。中间用 “威迟哀壑底”转关接榫,从写峡之险过渡到写行之难,显得自然而妥帖。再者,“徒旅” 与 “游子”相应,“水寒”、“长冰” 与“积铁”、“太始雪” 同冷,“飘蓬” 又与 “山风吹”暗合。这样,既使写景和纪行都曲尽其妙,又能使二者时时钩连,全诗显得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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