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同一色,突兀耸孤峦。
望远胸襟畅,凭窗眼界宽。
银涛疑壁立,青海逼人寒。
咫尺皇州近,休歌《行路难》。
“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秋瑾《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1904年春,秋瑾为挽救多难的祖国,冲破封建家庭的罗网,登船东渡日本留学,探求革命真理,写下了一组《轮船记事》。这里选析的一首,描写于赴日轮船上所见大海壮丽的风光,并抒发了 “只身东海挟春雷” (《黄海舟中日人索句亦见日俄战争地图》)的豪壮情怀。
首联“水天同一色,突兀耸孤峦”,一落笔即写轮船已航行于大海的万顷波涛之中。前句写作者放眼远望,只见碧海与青天相连接,浑然一色,空阔无际。此句乃从王勃《滕王阁序》“秋水共长天一色”之句化出。后句似写海中有孤岛突兀耸立,实际是暗喻大轮船在海面上如“耸孤峦”,为空寂的大海增添了奇观。颔联“望远胸襟畅,凭窗眼界宽”是抒情。作者十八岁即嫁给湘人王廷钧,志趣不投; 更值庚子年八国联军入侵,国事日艰,作者曾叹息曰: “人生处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宁能米盐琐屑终其身乎?”(徐晔《鉴湖女侠秋君墓表》)今日得以东渡施展抱负,故心情原本就畅快,此时远望“水天同一色”的海上风光,怎能不更觉胸襟舒张?作者内心充满了“须把乾坤力挽回”(《黄海舟中……》)的雄心壮志。颈联“银涛疑壁立,青海逼人寒”又是写景,此联写对大海波涛的审美感受。前句着重于视觉感受,银涛腾空好象墙壁一样陡立,形象精警,生动地描写出海浪高卷之状。后句转写触觉感受。轮船向东北方向航行,此时虽属暮春三月,但不同于江南三月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洋溢着春的气息。这里春寒未尽,大海水气湿冷,故觉寒气逼人。此联写出航程的艰险一面,这亦如同作者的人生道路一样,既空阔又坎坷。尾联“咫尺皇州近,休歌《行路难》”则“记事”兼抒怀。“咫(zhǐ纸)尺”,比喻距离很近。“咫”,古为长度,合 今制市尺六寸多。“皇州”,国都,此指代日本国都东京,为作者目的地。《行路难》,为乐府《杂曲歌辞》篇名。《乐府解题》说:“《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作者所乘轮船即将顺利抵达东京,“壁立”的 “银涛”。“逼人寒”的 “青海” 已甩在身后,她为一路顺风而欣慰,同时亦以此句明志,即在未来的人生征途上亦应该奋发进击,充满必胜的信念,而无须慨叹世路艰难与沉浸于生离死别的儿女情长之中,显示出“鉴湖女侠”之“忼爽明决,意象自雄”的英雄气概,表现出“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保国家” (《无题》)的决心。
此诗基本采用上联写景记事,下联抒怀明志的结构。诗风奇警雄健,诗如其人,一扫封建闺秀缠绵悱恻,哀感顽艳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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