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绝不见妍华,极目黄茅际白沙。
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这首小诗,是诗人任潮州倅时,从潮州至惠来途中作的。四句之中,起承转合,条理井然; 先抑后扬,着力渲染出韩江三角洲特异的春深景色。
诗的头一句就颇见突兀:诗人惊讶地顾盼途中景物,春深如许了,从潮州到惠来这一路上,怎么连一朵娇艳的鲜花也见不到? 按常理,岭南地气偏暖,本该比北国春早。刘后村说得如此反常,就造成一个悬念,把人们的好奇心带进诗境中去。
承接着头一句,“极目”句进一步渲染与惊讶同步而来的单调感:放眼望去,是没完没了的黄茅,连接着无边无垠的白沙。这对于孤寂的旅人来说,不唯乏味,而且令人沮丧。尽管只是客观地写景,但诗人的抑郁心绪,也于楮墨之间流露无遗了。这里的 “黄茅际白沙”,用字简朴,但富有色彩,富于视象,而且具有地方特色。同样是草和沙,它们跟唐代边塞诗里的黄沙白草就不一样。如岑参《过酒泉忆杜陵别业》诗: “黄沙西际海,白草北连天。”写的是塞外景色。潮惠道中地处岭外,黄茅白沙的景观与朔方迥异,但同样不见一丝春意。诗人的心态,可谓压抑到了极点。
如果顺着思路继续压抑下去,这首诗也许就无足观了。后村毕竟是“四灵”影响下最负盛名的诗人,诗文章法驾驭得十分娴熟。至此而笔锋一转,由抑转扬,突然冒出一句: “几树半天红似染”,以大块暖色抹入诗中,使人读来不觉眼前一亮。“半天”之高,“几树”之大,与低小平缓的黄茅白沙形成鲜明对比; 而“红似染”又与“绝不见妍华”构成强烈反差,这个转折,效果极佳。读者不能不问: 这样伟岸照眼的 “妍华”,到底是什么花?
诗人悠悠地用转述的口吻道出答案: “居人云是木棉花。”说“居人云是”,而不直接下判断,诗句之外,仿佛可以看到诗人惊奇而兴奋地向当地土著居民问讯的情景。木棉花,木棉科落叶大乔木,高可达七八丈,花瓣肥厚,五出鲜红,花冠径可达三四寸,初春开放时宛似烧空一炬,极为壮观。古今诗文咏及木棉花的极多,如今人朱光《望江南》词: “落叶开花飞火凤,参天擎日舞丹龙”,极写出木棉花不同凡卉的气势。刘后村抓住木棉花这一特点,捕捉住潮惠道中骤然见到木棉花时的强烈感受,掇拾入诗,抑扬之间,写出了粤东山水风物的奇特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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