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中尽晓妆, 望仙楼上望君王。
锁衔金兽连环冷, 水滴铜龙昼漏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遥窥正殿帘开处, 袍袴宫人扫御床。
薛逢,字陶臣,蒲州(今山西永济)人。会昌进士,授万年尉。历官侍御史、尚书郎等职。曾两度被贬。后官至秘书监。《全唐诗》辑其诗一卷。
这首宫词,不是写的宫妃承宠之欢,也不是写的宫妃失宠之悲,而是写的宫妃望幸之苦。全诗紧紧扣住“望”来揭示其内心的隐怨。由于写得婉转跌宕,故笔调挟韵;也由于写得回环往复,故情味甚浓;更由于写得缠绵曲折,故悱恻动人。
诗的首联,总赅了全诗的主旨,将涉笔宫怨的取材范围聚焦到望幸上。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十二楼”,《史记·封禅书》记,方士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望仙楼”,《旧唐书·武宗本纪》记,“会昌五年作望仙楼于神策军”。“十二楼”“望仙楼”,取其“候神”、“望仙”的涵义,代指宫妃的住所。两句诗的意思是:清晨,宫妃们在宫楼上把整个心思都倾注于梳洗妆扮,象等待神仙降临似地企盼着君王的来临。其望幸之心的迫切,可以想见。这里,诗人确定了“望幸”这个视点,下面所写就围绕它来展开诗情:怨恨!
诗的颔联,描写了深宫阴冷沉寂的景象,衬托了望幸之人的孤凄。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宫门上饰以金色的兽形门环锁得铁死死的,给人的感觉是冰凉凉的。在这个地方重门深闭,阴森得叫人可怕。这是宫内所见,那么宫内所闻又是什么情况呢?那铜质的龙纹漏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发出单调的响声,似乎永无休止,听起来真叫人厌耳烦心。宫妃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发岁月, 自是忧愁难禁。一“冷”一“长”, 既形象地概括了周围的寥落,又入微地揭示了宫妃的心境: 怨君王冷酷寡恩,恨索居长年不尽。
诗的颈联,摹态状情, 以宫妃们的反复装饰打扮,裸现出她们复杂的内心活动。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宫妃们在“望君王”的心情支配下,表现为热烈的盼望,梳罢了密如浓云的发髻,还要再对着明镜试照一番,总想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些。另外, 已经穿好了罗衣,觉得仍不够新艳,于是想换件华丽的,并要添上香气。这样,色香俱佳,姿容美绝,就能讨得君王的宠爱。不过,从她们这一系列的举动上,可以推想所费的时间是相当长的。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君王犹未驾到,一种失望的预感定会袭上心头,这就反跌出另一层作用于读者想象的诗意:她们左盼右盼,盼得心焦如燎,那就只好借装饰了再又装饰,打扮了再又打扮来延长时间,捺下性子去默默地期待。然而,这很难说有什么把握,要是君王真的不降幸于此呢……但她们不愿这样去作多想;万一君王来临了呢,存有侥幸心理,于是罢梳复义对镜,换衣重又添香,忍受着望眼欲穿的煎熬。
诗的尾联,通过宫妃的绝望,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哀怨。
“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时间越延越长,心情越等越急,凭楼远视,发现正殿的窗帘卷起,而穿短袍绣袴的宫女也正在忙碌着洒扫不停。啊,这不分明是君王将临幸那里,小会再来了吗?这对正处于热望之中的宫妃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所有的哀怨都拢合在“遥窥”里了: 目睹了盼望落空的迹象,证实了自己被皇帝遗忘,妒羡那受宠的人儿。还有,叹息作妃子的连宫女也不如,因为宫女还能接近君王,而自己却难能见御,好不悲痛!
全诗笔墨细腻地写出了宫妃痴情空望的发展过程,从选材到炼字铸句都作了精心的安排,形成了含蓄隽永的艺术格局。此诗的能吸引人,还在于给读者提供了发挥想象的空间。读者借助语言的媒介,透过描述的表象,能想象到人物如绘的心态,获得艺术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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