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在我国古典诗词曲中,郎才女貌、自古佳人配才子的爱情婚姻,似乎成了文学作品永久不变的主题和描写对象,也似乎只有郎才女貌的婚姻才具有永久的审美意义。 然而, 兰楚芳的这首 《风情》 却将 “丑”和 “蠢”作为自己的审美对象,热情歌颂了迥然大异于世俗的爱情婚姻。这无疑是大胆的创新,是对郎才女貌的传统婚姻观念的挑战,表现出新的价值取向和审美情趣。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村”即 “蠢” ,“村”和 “蠢”谐音通假。这里作者直言不讳地宣称 “我”蠢 “他”丑。虽然 “美” 和 “丑” 、“巧” 和“蠢”是客观存在,但在世俗的眼光里,“蠢”和 “丑” 自然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更无法进入艺术的审美殿堂。阿Q不是也十分忌讳他自己头上的癞疮疤么? 况且 “我” “村” “他” “丑”还不是一般的 “村”和 “丑” ,而是 “事事”都 “村”、“般般” 皆 “丑”。这看来似乎令人无法忍受的 “村”和 “丑”。却奇迹般地结合了。这里,在 “我”与 “他”、“村”与 “丑”对当的字面上,无疑包含着互相感知与地位条件的对等。无疑表现出一种新型的、深层次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趣味。他们并不为自己的“村”和“丑”而感到难堪、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相反,却用欣然自得的语气,互相炫耀、互相欣赏,并陶醉在“村” 和“丑” 的审美境界之中。多少世间夫妻,只知道向人前夸耀对方的风流倜傥、美貌绝伦。他们“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抱怨自己配偶的“村” 和“丑” ,却不知在丑的外形之中,完全可以包含有超越于丑的形体之外的精神人格的美。
这两个“村”和“丑” 的人之所以能够爱慕结合,关键在于“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作者先一笔将上层的“村”和“丑”撇过,把重心转向 “意相投” 三字上。强调男女之间能否结成美满姻缘,并不在于外表的如花似玉、风流倜傥,关键在于是否情意相投。虽然“我村” “他丑” ,但只要他“心儿真” ,我也会对他“情儿厚”。他“投之以木瓜” ,我就会“报之以琼瑶”。作者在这里强调了一个“真”字,强调“意相投”,而“意相投”无疑具有“善”的意义。只有“真” “善”才能产生“美”的体验。虽然“我村” “他丑” ,但只要“意相投” “心儿真”,就会使这“村” “丑” 的婚姻上升到了审美的境界,具有美的本质。当然,这里作者并没有否定男女之间因美貌、才高也会产生真挚的爱情,会结成美满的婚姻。
“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这末尾二句使这种特别的情爱得到进一步升华,上升到更高的审美层次。为什么在世人看来并无美满可言的“丑眷属,村配偶”却被提升到“只除天上有”的高度呢?这就充分体现了作者精巧的艺术构思。这里作者运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以天上的婚姻陪衬这“丑眷属、村配偶”的婚姻。人间再美满的婚姻,也不及牛郎织女、帝子玉女一类人们想象中倾国的容貌和高洁的品德相结合的最理想、最美满的婚姻。而他们这“丑眷属、村配偶”的婚姻,正由于“心儿真” “意相投”,真诚相爱,就使得本来的“丑”和“村”在情人眼里便转化成了“美”与“巧”。不仅人间的所谓美满婚姻跟本无法比拟,也只有天上的仙界才配有这样美满的婚姻。这里,人的客观容貌因为主观感情的强烈渗透而产生意念上的巨大转移,情感引起了审美价值判断和审美标准的颠倒变化。这就使他们之间不仅有真情紧密联结,而且有目我心理中“真” “善” “美” 的强大凝聚力、吸引力,便怡然陶醉于美满幸福的海洋,沐浴爱的阳光,产生牢不可破的美满姻缘。字里行间透露出情的满足与美的自豪,俨然以自己的“村”和“丑”向世俗抗衡、宣战!
《庄子·德充符》 中塑造了一系列形体残缺、丑陋无比的形象。哀骀它虽然奇丑无比,然而,男人与之处不忍离去,妇人见他后,宁愿做他的妾也不愿当别人的妻。“闉跂支离无脤” “瓮㼜大瘿”都是腰弯及于脚趾、形体残缺、没有嘴唇,身上长着像瓮一样大瘤子的奇丑人物。他们游说卫灵公、齐桓公,却都得到赏识,以致卫灵公、齐桓公看起那些形体齐全的人来,反而觉得矮小可怜。这首小令,可能就受到《庄子》的影响。它以巧妙的艺术构思,通俗朴素的语言,真挚浓烈的情感,歌颂了纯贞的爱情。指出了在丑的外形之中,完全可以包含有超越于丑的形体的更具有神韵的精神美。指出了 “丑”可以转化为美,作为审美的对象进入审美的境界。这无疑具有重大的美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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