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游丝牵别院。行到门前,忽见韦郎面。欲待回身钗乍颤,近前却喜无人见。握手匆匆难久恋。还怕人知,但弄团团扇。强得分开心暗战,归时莫把朱颜变。
羞怯,是恋爱过程中男女极力掩盖两性接触和亲昵温存的一种心理现象。这首词就是描绘一位少女在与恋人匆匆幽会中的这种心理现象的。
上片写想见而不敢见。“百丈游丝牵别院”,是说女子的长长“忧思”(“游丝”的谐音)被“别院”的情郎牵引。于是,走出闺阁庭院,“行到门前”,突然看到了“韦郎”(情郎)。也许是情郎的“忧思”也被她牵引,正来找她吧? 她出于羞怯,“还怕人知”,想回身进院,“欲待回身钗乍颤”——又动摇了,抖胆走到情郎跟前。她的这个大胆的举动,当然是克服羞怯感,又“喜无人见”。按照瓦西列夫《情爱论》的说法,这种“条件反射,是羞怯的第一个标志”。下片写相别而不舍别。她与情郎“握手匆匆”,又不得不“匆匆”分手。这当然是“还怕人知”,迫使她不敢与情郎“久恋”;由于“怕人知”,心头又升起羞怯之感,使她下意识地“但(只)弄团团扇”。这种动作就是羞怯的“第二个标志”。羞怯,使她不得不与情郎分手,顿时又“忧思”起,“心暗战(颤)”,但愿满腹的忧愁使自己归去时“莫把朱颜变”。
在这首词中,作者紧紧抓住“欲待回身钗乍颤”、“但弄团团扇”这样两个富有表现力的典型动作把一位热恋中的女子与情郎幽会时羞怯难禁、惊喜交加的心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她的这种心理,一方面因为头脑里装着深居闺阁,足不逾阈的“礼教”,“怕人见”,受指责;一方面这也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后青年男女在恋爱过程中一种必然的心理现象。如果说前者表现了封建礼教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束缚,在客观上具有“批判的武器”的社会意义,那么后者就是它作为艺术美的审美价值。这不仅是因为作者把少女的羞怯心理及其独特的外部生理表现——“欲待回身钗乍颤”、“但弄团团扇”,刻画得具有形象的具体可感性、观赏的愉悦感染性这样的审美特征,而且这种羞怯感作为一种人类的精神文明应该充分肯定。这种心理现象,哲学家誉为“害怕伤害两性关系的精神美”,心理学家认为是“人的意识的一种道德和审美反射”。它能唤醒两性关系中的精神因素,从而减弱纯朴的生理作用。既以此诗而言,如果说这位少女“不怕人见”,不羞不怯,结果会是怎样呢?让她与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吻搂抱,真的就“美”吗?马克思主张“必须保持一段距离来谈爱情”(《致拉法格》),就是反对那种在恋爱中急躁冒失、狂举妄动、放纵情欲等轻佻不文明的行为。这种不文明的行为不仅伤风败俗,而且会使纯真的爱情受到玷污和伤害。
如此看来,象庄棫的《蝶恋花》这类表现青年男女(特别是女子)羞怯心理的文学作品,在人类精神生活中有它独特而普遍的审美价值,并具有永久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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