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销罗幌堪魂断,唯闻蟋蟀吟相伴。每岁送寒衣,
到头归不归? 千行欹枕泪,恨别添憔悴,罗带
旧同心,不曾看至今。
这是一首思妇词。从词里“每岁送寒衣”一句来看,女主人公所怀念的不是一般的游子,而是从征的战士,从征人的亲人方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
这首词是用第一人称写的,写自己在深夜就寝前后,怀念亲人的苦情。开头两句“香销罗幌堪魂断,唯闻蟋蟀吟相伴。”“香销罗幌”,罗帷中炉子里的香已燃尽,表明已到了夜阑人静应该就寝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最易引起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不觉得神魂飞越,感到孤独悲凉。谁来陪伴自己呢? 不是亲人,而是四壁蟋蟀的吟叫声。夜越静,蟋蟀的吟叫声似乎越响,它的凄苦的吟叫声,扣动着思妇的心弦,越发使人感到寂寞而难以为怀。由闺中孤寂而想起亲人,由蟋蟀吟秋而递入寄送寒衣,暗中过渡。“每岁送寒衣,到头归不归? ”这两句话是责问亲人,实际上也是对唐政权委婉的谴责。当时戍边的士卒,“多为边将苦使,利其死而没其财”(《资治通鉴》卷二一六《唐纪》三十二)。他们是不被当人看的,定期番代的规定,早已成了空文。他们有的被折腾而死,暂时还活着的也累年不得归,使得闺中思妇魂牵梦绕,年年寄送征衣,而年年归信杳然。这在唐代的诗词里反映是很多的,例如敦煌《云谣集杂曲子》里的《凤归云》:“怨绿窗独坐,修得为君书。征衣裁缝了,远寄边隅。”《捣练子》:“造得寒衣无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李白《子夜吴歌》(其四):明朝发驿使,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 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 ”陈玉兰的《寄夫》:“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 ”都可以证明这首词反映的完全是真实情况。下阕写她就寝以后,并没有安然入睡,她哀伤不已,泪流千行,想到的是和亲人分手以后,自己在逐渐憔悴,而团聚无期。“罗带旧同心,不曾看至今。”罗带上的同心结,本是夫妻恩爱的表征,按常情,分别以后,会时时看看它以慰离怀,但她却怕触发自己的幽情苦绪,从别到今没有看过。这种加倍写法,表现出自己异乎寻常的深情。
唐代由于战争多,战期长,产生了大量的以战争、征人为题材的边塞诗,和它相对应的一面就是写思妇的作品也不少,有许多出色的,如上引李白和陈玉兰的诗就是。在文人词里这类作品不多,只有温庭筠写了一些,敦煌曲子词里也保留了几首。这首词是否出自女性之手不得而知,就词来说,写得朴实自然,不假雕饰,而情深透骨,感人至深。和晚唐的文人词比较起来,风味是迥乎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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