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一枝讨伐白话的生力军,是林语堂先生。他讨伐的不是白话的“反而难懂”②,是白话的“鲁里鲁苏”③,连刘先生似的想白话“返朴归真”的意思也全没有,要达意,只有“语录式”(白话的文言)。【本文和作者上一篇文章《玩笑只当它玩笑(上)》内容有关联,两篇文章都是对反对白话文的批驳,所以本文开始从“讨伐白话”引出林语堂,点明林语堂反对白话的特点。】
林先生用白话武装了出现的时候,文言和白话的斗争早已过去了,不像刘先生那样,自己是混战中的过来人,因此也不免有感怀旧日,慨叹末流的情绪。他一闪而将宋明语录,摆在“幽默”的旗子下,原也极其自然的。【此段分析林语堂通过“幽默”推崇“语录体”、反对白话文的原因。】
这“幽默”便是《论语》四十五期里的《一张字条的写法》,他因为要问木匠讨一点油灰,写好了一张语录体的字条,但怕别人说他“反对白话”,便改写了白话的、选体④的、桐城派⑤的三种,然而都很可笑,结果是差“书僮”传话,向木匠讨了油灰来。【此段列举林语堂通过“幽默”的方式反对白话文的实例。】
《论语》是风行的刊物,这里省烦不抄了。总之,是:不可笑的只有语录式的一张,别的三种,全都要不得。但这四个不同的脚色,其实是都是林先生自己一个人扮出来的,一个是正生,就是“语录式”,别的三个都是小丑,自装鬼脸,自作怪相,将正生衬得一表非凡了。【此段是对上一段实例进行分析,指出林语堂反对白话文的方式就是将白话文打扮成“小丑”,而实际上如此的白话文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但这已经并不是“幽默”,乃是“顽笑”,和市井间的在墙上画一乌龟,背上写上他的所讨厌的名字的战法,也并不两样的。不过看见的人,却往往不问是非,就嗤笑被画者。【此段通过打比方进一步说明林语堂前文反对白话文的方式之荒诞幼稚。】
“幽默”或“顽笑”,也都要生出结果来的,除非你心知其意,只当它“顽笑”看。【此段点明如此做造成的不良后果,虽然通过这种方式抹黑白话文,无论是有意无意,无论是“幽默”还是“顽笑”,其实对读者已经造成负面的影响,也就是作者所谓的“也都要生出结果来的”。也只有作者这样的能够洞见其中内涵的,知道其无论动机、手段如何,其本质也不过是个“顽笑”。】
因为事实会并不如文章,例如这语录式的条子,在中国其实也并未断绝过种子。假如有工夫,不妨到上海的弄口去看一看,有时就会看见一个摊,坐着一位文人,在替男女工人写信,他所用的文章,决不如林先生所拟的条子的容易懂,然而分明是“语录式”的。这就是现在从新提起的语录派的末流,却并没有谁去涂白过他的鼻子。【此段是对林语堂所推崇的“语录体”的分析,指出这种“语录体”其实还存在于以替人写信为生的旧式文人的笔下,虽然阅读对象都是没有文化的百姓,但仍附庸风雅,文白夹杂,而不去考虑因含混晦涩而给他人造成不便。实际上,这种“语录体”更应该淘汰而代之白话文。】
这是一个具体的“幽默”。【此段指出,林语堂用“幽默”来反对白话文,而实际上,林语堂此举本身却成了“幽默”。】
但是,要赏识“幽默”也真难。我曾经从生理学来证明过中国打屁股之合理:假使屁股是为了排泄或坐坐而生的罢,就不必这么大,脚底要小得远,不是足够支持全身了么?我们现在早不吃人了,肉也用不着这么多。那么,可见是专供打打之用的了。有时告诉人们,大抵以为是“幽默”。但假如有被打了的人,或自己遭了打,我想,恐怕那感应就不能这样了罢。【此段是对林语堂用“幽默”反对白话文这种方式的分析和批驳。林语堂用“幽默”打白话文的屁股,结果自己的屁股反而被打。】
没有法子,在大家都不适意的时候,恐怕终于是“中国没有幽默”的了。【由此可见,这种用“幽默”反对白话文的方法和手段不可取。】
【注释】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日《申报·自由谈》。
②当时有人在提倡大众语时指摘白话文“难懂”,如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二日《申报·读书问答》所载《怎样建设大众文学》一文,说白话脱离大众的生活、语言,“比古文更难懂”。
③“鲁里鲁苏”:林语堂在一九三三年十月一日《论语》第二十六期发表的《论语录体之用》一文中,反对白话说:“吾恶白话之文,而喜文言之白,故提倡语录体。……白话文之病,噜里噜苏,不知说些什么。”
④选体:旧称〔南朝〕梁·萧统《文选》中所选诗文的风格和体制。
⑤桐城派参看本卷第327页注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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