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求贤访逐臣, 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 不问苍生问鬼神。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釐(xi,祭祀后,接受神的福佑),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诗人选用这段历史记载,作为诗的题材,意在讽喻和寄慨,是诗化的议论。
首句从正面直写宣室召见,以“求”、“访”着意刻画汉文帝敬贤爱才的形象。如此礼贤下士、虚心求教,以致把贬逐的臣子召回来咨询,真是叫人感动。这位被召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次句笔酣墨饱,热烈赞扬:“贾生才调更无伦。”才气横溢、无与伦比,其中溶进了文帝表示叹服的话:“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以抒情的笔调进行议论,无抽象枯槁之病,富有韵味美。
前两句写君王求访贤才,似乎作者意在称美。顺此意绪,两者相会必然讨论国计民生大事。三句却迂回作势,描绘文帝虚心垂询、凝神倾听的细节。轻拈“可怜”二字,置于句首,一声惋惜,微露讽意。再用“虚”字点染“前席”,在坐席上移膝向前,靠近贾谊的重贤姿态,实际上竟是空的,徒然无益。诗人轻拈巧转,使诗意陡然变化,极尽扬抑顿挫之妙。
末句如满弓劲射,一语点破。两个“问”字迭用,在鲜明对照中,揭出正意。“不问苍生”,确实“可怜”;只“问鬼神”,尽管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入神入脑,也是“虚”的。诗人运用先扬后抑的手法,将议论与讽刺融为一体,显得含蕴深沉而有跌宕波折的情致。加上一些表现心态情状的语词安放得宜,既点明问题,又增加了韵味。正如施补华《岘佣说诗》所说,具有“以议论驱驾而神韵不乏”的风格特色。
其实,汉文帝对贾谊还是重视的,曾采用过他的一些政治主张。《汉书·贾谊传赞》指出:“追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这次宣室夜召,恰在祭祀之后,问及鬼神之事,是很自然的。这次问鬼神,并不排除另一次问苍生。作者抓住这一细节,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艺术处理,是为了托古讽今、借端寄慨。晚唐皇帝,大都迷信神仙,追求长生,不理政事,不问民情。当然,昏聩的君主也不会任用贤才,甚至排斥打击有志之士。诗人明说汉文,实指当时的统治者,揭露他们不关心国计民生,不能识贤任能,使许多有才华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能发挥作用。这首诗反映了封建王朝没落时期带有普遍性的问题,具有现实的典型意义,即使与史实不完全相符,也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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