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新摧天柱峰①,士林憔悴泣相逢。
只令文字传青简,不使功名上景钟②。
三亩空留悬罄室,九原犹寄若堂封③。
遥想荆州人物论,几回中夜惜元龙。
这首诗是柳宗元为纪念好友吕温的逝世而作的。诗里以天柱峰的摧折比喻吕温之死,赞美了友人的品德与才干,并对友人生前死后的不幸遭遇流露出极大的悲愤。吕温、柳宗元、刘禹锡等同是王叔文集团的主要成员,共同参加了“永贞革新”,是柳宗元 “交侣平生意最亲” (柳宗元 《段九秀才处见亡友吕衡州书迹》 )的好友,情谊是很深的。他逝世后,柳宗元写了 《唐故衡州刺史东平吕君诔》 和 《祭吕衡州温文》对他表示哀悼。同时,刘禹锡、元稹等也写诗对他表示怀念。柳宗元在接到刘禹锡哀挽吕温的诗后,又写了这首七律相和。诗题中的刘二十八,即刘禹锡。吕衡州,指吕温。他曾在衡州任过刺史,故称他吕衡州。李、元二侍御,指李景俭和元稹。当时他们在江陵(今湖北江陵县,吕温死后曾临时安葬于此) 分别任江陵掾和江陵士曹参军,二人均为吕温的朋友,故柳宗元又兼寄他们。
诗人一开始就用南岳衡山中七十二峰之一的天柱峰的崩塌来比喻吕温之死,接着又写了他死后的凄凉,歌颂吕温在“士林”中的影响。用 “泣”字来修饰“相逢”,不但刻画出了吕温死后整个“士林”为之痛哭流涕的场面,而且也写出了吕温在“士林”阶层的影响,他的死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从表面来看,诗人在写好友死后的情况,实是在抒发自己内心的哀痛之情。
颔联是对死者一生的概括,同时也流露出了对统治者的愤慨。柳宗元对吕温的政治才能是非常赞赏的。他曾说温: “惟其能,可用康天下,惟其志,可用经百世。” ( 《唐故衡州刺史东平吕君诔》 ) 吕温在任道州和衡州刺史的时候,确实采取了一些清理户籍,均平赋税,压抑豪强等安定民生的措施。后来柳宗元给他写祭文,歌颂他的治绩,说他使得“号呼南竭,讴谣兆溢。欺吏悍民,先声如失。逋租匿役,归诚自出。兼并既息,罢羸乃逸”。又说他死后“二州之人哭者逾月”、“余居永州,在二州之间,其哀声交于北南,舟船之下上,必呱呱然” 。就是这样一位政绩卓著,深得百姓喜爱的刺史,却“不使功名上景钟”,不能建立丰功伟业,得不到统治者的赏识,只能以文章来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这是对统治者的讽刺,也是对好友生前不得志的愤慨不平。
颈联是对吕温生前死后凄凉境况的描写。古人有“五亩之宅” 的说法,“三亩”便被认为是狭小的。就是在这样狭小的宅地上留下的房子里却空无所有,暗示吕温生前的清贫和为政之廉洁。而死后呢?只能用方而高的坟堆暂时寄葬,其境况更加凄惨。
尾联诗人用一个典故表现人们都在怀念吕温,也抒发了自己对好友的怀念之情。据《三国志·魏志》记载,陈元龙曾帮助曹操打败吕布,被任为广陵太守,封伏波将军,死时仅三十九岁。后来刘备同许汜在荆州与刘表一起议论天下英雄时,非常推崇陈元龙的“文武胆志”。陈元龙中年夭折,吕温死时年仅四十岁,与陈元龙相似。柳宗元写这首诗时,李景俭、元稹都在江陵,他们是诗人寄诗的对象。因此,柳宗元在这里设想他们也会像刘备称赞陈元龙一样,常常议论、赞赏吕温的见识和才能。
这首诗在艺术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典非常巧妙。柳宗元的诗是很少用典的,但在这首诗里却用了两个典故,尤其是诗的结尾,柳宗元把吕温比做陈元龙,既抒发了自己对好友早逝的婉惜之情,又表现了人们都在怀念吕温。其次,表现上的简淡清爽与内在感情上的深沉炽烈的统一,也是这首诗的艺术特色之一。这是一首悼友诗,从表面看,诗人写了好友生前死后的凄凉境况,但从内在联系看,句句渗透着诗人对好友之死的悲愤之情。感情是真挚的。这种真挚感情是诗人与亡友深厚友谊的升华。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