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结回肠写泪痕,重来惟有旧朱门。
夕阳一片桃花影,知是亭亭倩女魂。
在封建社会的不幸婚姻中,受害深的往往是女子。数千年间,不知有多少妇女身陷不幸婚姻的罗网之中,被夺去了宝贵的青春和幸福。多数受害者默默无闻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行将离世之前将自己的深悲巨痛表现出来。这首诗就是作者不久于人世时自诉愁苦之作。
“百结”指愁肠百结,“回肠”形容九曲回肠,都用来描绘作者当时心情的悲凉、凄惨。据施闰章《蠖斋诗话》,“夫人”是指“钱塘进士杨元荫之妻”。作者与杨氏夫人有亲戚关系,曾蒙照顾。可是杨家要北上,夫人也要随丈夫一齐走。在这分手离别之际,作者想到身边又少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内心无比痛苦,写在脸上的全是“泪痕”。一个内心愁肠百结、满脸泪痕纵横的妇女站在读者面前,引人同情,牵人心魄。如此憔悴的弱女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已失去了旺盛的生命力。因此,在向杨夫人告别的同时,她也在向人生告别。“重来惟有旧朱门”一句无比沉重,恰是她的诀别词——夫人啊,您再回此地,就看不到我了,只有红漆剥落的大门,空荡荡。物是人非本已令人伤情,以物旧衬人亡更凄婉哀悲。以朱门旧来暗喻红颜殒。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子宣布自己的死,而且是不当死而死,因此格外显得悲怆、凄凉。
虽然她还年青,艳如桃花,亭亭玉立。遗憾的是灼灼桃花仅留“影”,亭亭倩女将成“魂”! “你看那夕阳中熳烂燃烧的桃花,就是我死后的灵魂所化成的啊! ”二、三、四句都是作者设想自己死后的情景。第二句有物无人,第三句存影无人,第四句剩魂无人。同是设想死后,仔细分辨还各有侧重:物旧人亡,凄凉冷落,重在抒写哀情;花影绰约,光彩照人,突出描绘形象;倩女离魂,借用典故,为了表现钟情。三句合起来,不但诉说了自己的死是多么可悲,而且也表明了她对生是何等地留恋。即使在死后,她的貌还是如花似玉之貌,她的心仍然是一往情深之心。
唐代小说《离魂记》和元代杂剧《倩女离魂》中倩女的生生死死的追求,正是作者的追求。但她的追求不会有完满结果。她是妾,又“见嫉正室”(据《西泠闺咏》),是一夫多妻制的牺牲品。这是她自伤自悼的悲歌,正如《名媛诗归》评说:“情思幽结,恍惚空际,犹有余绕。情至处使人低回感痛,不能去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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