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碧,春云映绿,晓梦入芳裀。软衬飞花,远连流水,一望隔香尘。萋萋多少江南恨,翻忆翠罗裙。冷落闲门,凄迷古道,烟雨正愁人。
这首词借春草迅生,触景生情而怀人。
春风拂煦,春雨凄迷,在艳阳风雨的照耀滋润下,春草迅生猛长,铺苫了大地,封住了道路,一直延伸到天际,将芳春送走,把炎夏迎来,于是踏青求学而出的学子,船楫车马奔波的贾客,随着这草的生长想起了年迈的父母、多娇的情人、贤惠的妻子,他们便寝卧不安、思肠九转,飘然思归了。高观国的花草词佳制《少年游·草》所写的正是这种伤人情怀的爱情词名篇。
词的上阕描绘江南春草的绿色与广袤无边的美景。首八字:“春风吹碧,春云映绿”以叠字手法连写春日的风云。春风吹拂着大地,春草随风生长;白云点辍着蓝天,与绿草相辉相映。一片多么迷人的景色:齐展展绿油油的大地简直就象一床硕大无比的绿色的褥垫! 那么鲜艳,那么柔软,撩人情思引人神飞,使人觉得仿佛进入了与情人共卧于上的晓梦:“晓梦入芳裀”。词人的魂魄离舍了,游子的浪心思归了! “软衬飞花、远连流水,一望隔香尘。”他复投眼向青草,青草亲密地托着香花,连着通往乡关的流水,这流水又引他眺望远方的故乡,然而故乡太远,多有阻隔,能收入眼帘的,便只是雾罩烟绕迷茫朦胧的“香尘”了。词的上片,语在写景,意在写人,笔笔写草,处处显人,作者蕴浓郁之思情于笔端,而借青草婉约曲折出之,扑朔迷离、实实虚虚,得中国古典诗词中爱情词之三昧真火。贺裳《皱水轩词筌》说:“凡写迷离之况者,止须述景。”确为至理之言。
下片抒发词人思家而不得归的懊恼心境。“萋萋多少江南恨,翻忆翠罗裙”。萋萋,本为描述芳草茂盛之词,此处转指愁恨,鲜明形象,容易触摸。江南恨,客居江南,不得回归之恨。翻,翻转回来,反而。下片起首二句是作者思恋心上人情感的引爆。作者将古往今来诸多借青草表达伤别离恨的名篇名句,如“王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春草碧色,春水渌波。别君南浦,伤如之何。”(江淹《别赋》)“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牛希济《生查子·春山烟如妆》)“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秦观《八六子》)“萋萋芳草忆王孙。”(李重元《忆王孙·春词》)等,尽行打点入词,将满怀的思念妻子之情和盘托出,释去块垒,点明主题。收尾三句“冷落闲门,凄迷古道,烟雨正愁人”,是想象之词,词人的思魂飞回了故乡,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妻子正依傍着冷落的闲门,向凄迷的古道瞭望,然而烟雨霏霏、濛濛难辨,望尽多日,不见归人,使她愁恨不已。想象中的妻子的愁相,更增添了词客寄居的情怀。
高观国的词,同史达祖、吴文英一样,过多地注重形式声韵和词藻,不少词写得晦涩艰深,难辨意旨。这首小令虽亦含蓄蕴藉,却可在把玩之后,能了知意脉,遣词用语亦不粘不脱、清快适度,可谓含蓄发越,两得其中,是南宋后期借咏物以怀人难得的清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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