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永贞革新”失败后,诗人被贬为朗州(治所在今湖南常德市)司马。十年后召回长安,又因触犯权贵,复遭贬斥。 穆宗长庆二年(822)正月,他在州见青年“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来“联歌《竹枝》”,于是效屈原流放沅湘作《九歌》,制成新《竹枝词》两组计十一首。或描写爱情,或歌唱山川景物、风土人情,或揭露统治阶级的明争暗斗,或抒发个人的愤懑情怀,内容丰富,但都具有“含思宛转”,清新活泼,音节和谐,民歌情韵的这一共同特色。
竹枝,是巴、渝一带一种民歌曲调,以笛、鼓伴奏,配上歌词即可起舞表演,是当时劳动人民抒情、娱乐的一种方式。这首诗写的是一位姑娘失恋后的悲愁。
诗开头托物起兴:“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颇具民歌风味。这两句给我们描绘了一幅色彩鲜明的山水画。山上桃花盛开,红艳明丽;江中春水滔滔,拍山而流。一“满”字,表现了山桃之多和花开之盛;一“拍”字,又写出了水对山的依恋。有山有水,绘声绘色,令人神往。但这两句并非纯粹写景,而是十分巧妙地运用盛开的山桃花象征男子热烈的情爱,用依山而流的江水象征女子对男子的眷恋,又为下面的设喻伏笔,以反衬姑娘失恋后缭绕不绝的愁绪。
三、四句采用交错句法。第三句照应首句,点明小伙子已变心,就象桃花一样易衰,春天一过便红消香断。一盛一衰,一扬一抑,联系自然,对照鲜明。末句照应次句。“侬”,即我。滔滔江水永流不尽,正象姑娘绵绵不断的无穷愁绪。语言清新,比喻贴切,形象地抒发了姑娘失恋后无限痛苦的心情。读到这里。我们自然会联想到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欢》)和秦观的“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江城子》),都以满江川流不息的春水比喻个人的哀愁,化抽象为具体,极为形象。“水流无限似侬愁”成为李煜词句所本。
这首诗写出了姑娘纯真深挚的爱情及失恋后的痛苦,同时谴责了小伙子的薄情。此诗比兴,兴中有比,比中有兴,前两句写景起兴,为的是后两句的设喻抒情,景与情融而为一。水对山的依恋与江水的独流,山桃的盛与衰,形成鲜明的照应。男子的薄情与女子的多情亦成鲜明的对照。后二句的设喻,也颇具匠心,历来多以花比少女,以水比男人,如李白“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李商隐“君恩如水向东流”(《宫辞》),而此诗则以花先盛后衰的变化喻男人感情的变化,以江水的长流不断喻女子无尽的悲愁,别有一种风致。宋黄庭坚对刘禹锡的《竹枝词》曾有过极高的评价:“刘梦得《竹枝》九章,词意高妙,元和间诚可以独步。道风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比之杜子美《州歌》,所谓同工而异曲也。”(《竹庄诗话》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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