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兮不令,婴疾兮来归。沉滞兮家门,历时兮不差。
旷废兮侍觐,情敬兮有违。君今兮奉命,远适兮京师。
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
思君兮感结,梦想兮容煇。君发兮引迈,去我兮日乖。
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
封建时代的女子在诗歌创作上,一个明显的特点是:描写社会生活面不广,表现重大题材和重大历史事件的较少,而描写个人的身世、遭遇、离愁别绪、婚姻等则较多。不过,这些作品往往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反映了她们的生活和情感,是她们心声的自然流露。《答秦嘉诗》是其中一篇优秀的赠夫诗。
徐淑,东汉秦嘉之妻。汉郡国每年年终都要派官吏送交簿记到京师,称上计,而被派遣的官吏称作上计吏。这一年秦嘉担任了上计,动身赴京师,因徐淑身抱卧疾,在母家休养,故未能和嘉面别。秦嘉思念妻子,作《赠妇诗三首》。徐淑读到丈夫情意真切的诗后,深受感动,思念之情愈发不可收,凄然怀念,写下此诗。
诗的前半部说明自己无法和丈夫面别的原由及养病的情况。开篇二句“妾身兮不令,婴疾兮来归。”开门见山地交待了诗人时下的境况。“不令”,命运不好;“婴疾”,患病的意思。由于身体欠佳,抱病卧床,回到娘家养病。这两句正好照应秦嘉诗中“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的凄凉和失望。那么她在家养病的情形怎样呢? “沉滞兮家门”以下四句写疾病缠身,无聊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差”同瘥,病愈。疾病总不见好转,既不能拜见尊长,又不得侍奉您,生活里没有一丝生气,我是多么想和你见上一面,怎奈身体不争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旷废兮侍觐”,生动而贴切地暗示出她的焦灼和不安。妻子对丈夫“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秦嘉《赠妇诗》,下引同)的处境既感到心疼,又无法脱身。“情敬兮有违”,表现出一种深深的歉意和无奈。
诗的后半部写由丈夫远离,勾起诗人缠绵悱恻的思念之情。“悠悠”,长久思念。“悠悠兮离别”,不仅有夫妻远别之意,而且给人一种时空距离感,似乎丈夫越离越远,遥遥无期。“无因兮叙怀”,同秦嘉诗“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正相呼应,妻子不难想象丈夫独坐空房,愁苦向谁说的悲凉心境,痛苦使思妇更加体贴对方,由自己卧床独处推想丈夫的苦处,夫妻天各一方,心中的思念无处诉说,两人都在受着同样的煎熬,这情景同《西洲曲》中“君愁我亦愁”的意境何其相似! “瞻望”,往远处看;“踊跃”,是跃起之义。盼夫归的急切心情,使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跟,向远处张望,夫君自然是望不到的,诗人无法排泄心中的愁苦和失望,只好在不停的徘徊中打发时光,“踊跃”和“徘徊”相对应,旨在突出徐淑盼郎君归来的心情。“思君兮感结”四句同前二句意脉相承,忧愁积压在心头使人喘不过气来,只有通过梦想丈夫的容辉来安慰自己。思念愈迫切愈感到丈夫离我是那么的遥远,苦苦的思念使诗人几乎进入一种如痴如醉、朦胧、渺茫的境界,急切中才有“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之句,为什么我不能变成鸟儿,去追逐丈夫,紧随在他身旁? 这两句使全诗达到高潮。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感动,然而苍天无情,诗人所能做到的,只有衔着泪水反复吟诵丈夫的来诗,表达深深的相思之情。襟上泪水知多少呢? 诗歌在凄凉哀怨中结束,然而读者仿佛还无法从这凄伤中解脱出来。
这首诗于平淡质朴中,蕴含着浓浓的情味,她写的离愁,不假雕饰,纯真而深沉。朴素自然的语言,显示出深厚、真挚的感情,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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