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障薰炉隔绣帷,二年终日苦相思。杏花明月尔应
知。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黄昏
微雨画帘垂。
关于这首词的本事,宋代孙光宪的《北梦琐言》有一段记载:“唐张祎侍郎,朝望甚高。有爱姬早逝,悼念不已。因入朝未回,其犹子(即侄子)右补阙曙,才俊风流,因增大阮(叔父代称)之悲,乃制《浣溪沙》,其词云云,置于几上。大阮朝退,凭几无聊,忽睹此诗,不觉哀恸,乃曰:‘必是阿灰所作。’阿灰,即中谏小字也。然于风教,似亦不可。以其叔侄年颜相似,恕之可耳。谚曰:‘小舅小叔,相追相逐’。谑戏固不免也。”由此可知,作者所写并非自己的亲身感受,但由于词人“才俊风流”,也写得情挚意切,哀婉动人。
上片写悼亡、相思之情,于平淡处见工巧。首句写枕屏、薰香炉、绣帐等物品,一是渲染沉寂的气氛,一是点明闺房。悼亡者和爱姬曾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温馨之夜,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 然而如今物是人非,恍如隔世。而一睹其物,倍觉伤情。下一句“二年终日苦相思”,是直抒悼念之情。“二年”,既写爱姬死后所过之年份,又写悼亡者相思所历之时间。而在二年后面又加“终日”二字,就更进一步写明他在整整两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苦相思”。如果谁对这一点还有怀疑的话,那么春花和秋月是完全可以作证的。这样,就把相思之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词人说“杏花明月尔应知”,不仅以拟人化的手法,给杏花、明月以生命,而且暗示悼亡者从春至秋、自早至晚都在思念着爱姬。这既回应了上一句所写相思之久,又给人留下想象的余地。
下片写梦中与爱姬之幽会,设想自然,耐人寻味。词人明知爱姬已逝而换头“天上人间何处去”,却故以问句起,这既写出悼亡者在新梦初醒时迷离恍惚之神态,又写出对亡姬无限留恋之深情。接下一句中的“旧欢新梦”四个字,用得十分精当。其含义有三:其一,既然欢情已成往事,那么再寻欢乐只有在梦中了;其二,人们对往事的回忆,一般都说“重温旧梦”,而这里说“新梦”,似言“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而今日一旦入梦,倍觉新鲜。其三,尚有缠绵未已,幽会苦短之义。最后一句“黄昏微雨画帘垂”,以景结情,含蓄蕴藉。黄昏,天色暗淡,夜幕下垂,本是惹愁的时刻。又加之微雨淅沥,点点滴滴,“怎一个愁字了得”! 并且,说“觉来时”已是黄昏,无疑表明悼亡者昼思夜想,不得安眠,直到傍晚才昏昏入睡。这不仅再一次照应了上片“终日苦相思”,而且使全词的意境更加幽远。此词起结自如,构思新巧,寄巨痛于小令,融雅致于平易,情意绵绵,感人至深。所以张祎侍郎一睹此词,才“不觉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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