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车在门前,欲上心更悲。
路旁见花发,似妾初嫁时。
养蚕已成茧,织素犹在机。
新人应笑此,何如画娥眉!
昨日惜红颜,今日畏老迟。
良媒去不远,此恨今告谁。
中国诗史中的弃妇诗有着古老的传统。早在《诗经》时代就有《邶风·谷风》、《卫风·氓》等著名篇章。在弥漫着夫权思想的中国古代封建社会里,关于这一古老的话题,代代都不乏动人的吟唱。刘驾的这首诗,在众多具有各自不幸的妇女中进行选择,并通过对人物复杂心理的细致描绘真正写出了“这一个”弃妇。
这首诗是以古代文人常用的代言方式来写的,它以一个弃妇的口气恰当地表达了她初始被遣回母家时复杂而悲伤的心态。
开头第一、二两句总领全诗,其中一个“悲”字为全诗定下了基调。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回车”是中国古诗中常用的词汇,我们不可拘泥地理解为弃妇已回到了娘家门前。从下文来看,事实恰恰相反,弃妇此时尚在夫家。所以,这里的“欲上”只是说她准备上车回娘家去。总之,处于初始被遣时的弃妇心头笼罩着悲伤的阴影。如果说这里还写得比较抽象的话,那么以下就是她感到可悲的具体内容了。
三、四两句以路旁盛开的花朵比喻女主人公初嫁时的青春美貌。关于此诗中女主人公被遗弃的原因我们尚不得而知,但西汉人写定的《大戴礼记·本命篇》就有所谓妇女“不顺父母,去”等“七去”的戒条,而年老色衰更是古代不幸妇女被丈夫遗弃的重要的共同原因。可以想见,既然诗中说到初嫁,这就说明女主人公到夫家来已不止一年半载。人老珠黄,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作为妻子的女主人公便正如花儿的春开秋落一样最终被人一脚踢开了。联系到下文出现的“新人”,就更可见出负心丈夫喜新厌旧的可恶。
五、六两句说到女主人公“养蚕”、“织素”是她一贯的劳作,从不间断。请看那“蚕已成茧”,正说明她适才还去关照过,因此熟知春蚕的发育情况;“素犹在机”,更表示她是刚刚离开织机,所以还来不及卷素成匹。就是这样一个勤劳的女子却遭此被弃的厄运,便更显出弃妇的无辜与不幸。
本来,诗句象这样写下去,还可以一桩桩、一件件罗列出更多的不合理的事件情由。但诗人不是这样,关于弃妇的可悲之处仿佛就写到此为止。以下七、八两句便改换了一个角度,将“新人”(丈夫新娶之妻)引入诗中与弃妇作一对比,由此笔底生出波澜,从而将弃妇的悲伤感情推向高潮。
关于诗中“新人”的品质,我们也是不得而知的。对于弃妇来说,她可能同样无辜,而且将来那个负心汉说不定还会把她一脚踢开呢! 但是,弃妇本人已顾不得对她进行调查研究再作结论了。她只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对“新人”作了一番情理上的推测: 自己辛辛苦苦养蚕织素又有什么用呢?在善于修饰打扮的“新人”看来,这是多么可笑啊! 这里要注意的是,弃妇复杂微妙的心理活动至少包括以下三层含意:一是表面上看,这是弃妇的自嘲,好象是说自己也有不足之处,语气中甚至有后悔之意;二是对“新人”有所不满,批评她不爱劳动而只会梳头打扮讨丈夫的欢心;第三,更重要的在于,自己也好,新人也好,在家庭中毕竟是处于被动的地位,而那个占有主动位置的没有出面的负心丈夫才真正是弃妇的矛头所向。读着这样的句子,我们可以体会出弃妇痛恨丈夫的言外之意,味外之味。
就是这样,全诗构思上有总有分,在悲伤的基调之中一一描绘了自己的不幸遭遇。特别是在诗的末尾部分,由于描写角度的变换,更是充分表达了一位弃妇悲伤和愤恨相互交织的复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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