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
残霞忽改色,游雁有余声。
戍鼓音响绝,渔家灯火明。
无人能咏史,独自月中行。
牛渚山位于安徽当涂西北三十余里,突出长江部分称牛渚圻,山下即采石矶,景色佳绝,历代多有名家题咏,最为人咏赏者或推李白《夜泊牛渚怀古》及刘禹锡此首,无怪乎陆游《入蜀记》述江行时,便曾引其首联。
确实,“芦苇”二句准确形象地描写了晚泊处的季节地域特征,而鱼龙鳞甲的比喻,描绘在晚霞辉耀、微风吹拂下,江上那不断闪动着粼粼光波的细密水纹,非常生动逼真。白居易亦有“伊水细浪鳞甲生” (《秋日与张宾客舒著作同游龙门醉中狂歌》)之句,喻象相类,可参见。次联从视听两个方面开拓出广阔的境界,使起首略带萧瑟凄冷的氛围,又添了一些清疏意味。遥望西方,水天之际的残红忽然改变颜色,那最后一抹霞光也很快沉落了,只留下凝重的铅黑色,标志着夜幕的临降。这里的“忽”字,与其说是再现自然现象的变化,不如看做诗人主观心理感受的表达。而归雁南飞,匆匆掠过,俯仰间便不见踪迹,但嘹唳的鸣声还久久萦绕在长空,使诗人怀想它漫漫征途的艰辛,牵动起自我的纷纭思绪……以上种种心物交感、因景生情的多方涵纳,都由一个 “游” 字暗暗逗出。
第三联由动返静,在自然物象到人世景态的场面转换里显示了时间过程的推移。“戍鼓”,军营传呼警戒之声。自安史乱后,藩镇割据、兵戈不息,各地多有驻军,已非太平时代,诗中点出这种严峻的状况。正当夜静更深之际,连兵士都歇息了,不再听见什么声响,唯有江上渔火点点,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更加明亮。至此,于“晚泊”的见闻描述已足,尾联便描写自我的心理和行动作结。这里恰切地暗用有关的历史典故,在古与今的类比联想中包蕴了深沉复杂的现实慨叹,是点睛之笔。据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载,袁宏少贫,为人佣载运租,泊船牛渚,月夜起诵自作《咏史》诗,恰当镇西将军谢尚舟行经,闻之大奇,叹赏其才,因定交。而刘禹锡这首诗写在敬宗宝历初年(825)左右,时任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所以诗人隐隐以谢尚自况,叹惜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却不见良才; 夜泊牛渚,追想前贤遇合美事,难怪要感喟惋叹,以至独自徘徊于月下,迟迟不能成眠了。
全诗前六句选取多视点、分层次交织描写的手法,将远近景物依次铺排,不仅有错落之致,更有一种孤寂凄冷的情调气氛蕴含景中。至结尾两句,直抒胸臆并使之融入丰富的社会人生内容,把读者从单纯的审美体验引向历史哲理的品味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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