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泪出郭门,抚剑无人逵,
沙风暗空起,离心眷乡畿。
夜分就孤枕,梦想暂言归,
孀妇当户叹,缫丝复鸣机,
慊款论久别,相将还绮闱。
历历檐下凉,胧胧帐里辉,
刈兰争芬芳,采菊竞葳蕤,
开奁夺香苏,探袖解缨徽。
梦中长路近,觉后大江违,
惊起空叹息,恍惚神魂飞。
白水漫浩浩,高山壮巍巍,
波澜异往复,风霜改荣衰。
此土非吾土,慷慨当告谁?
鲍照作为一个热情洋溢的进步诗人,曾经写过大量反映妇女生活的篇章,与他对广大普通妇女的关怀、同情相联系,他对妻子一片赤诚之心、火热之情,在《梦归乡》这首客居期间创作的作品里,得到充分、真切的流露,令人难以忘怀。鲍照出身贫寒,为了养家活口,不得不千里飘泊,寄身宦海,夫妻离异,过着牛郎、织女的孤独生活,本诗开篇就是这种经历的客观写照。诗人出仕在外,经常挂念家中辛勤操劳的妻子,达到昼思梦想、难以释怀的沉溺程度,本诗主体部分就是层层铺叙梦中相会的动人场面。通过巧妙想象,生动描写进入梦乡后出现的情景:妻子也和自己一样,想念远行丈夫,正在对门叹息,手头忙于织布,跨入门槛,夫妻双双互道别情,如胶如漆,相亲相爱,美不胜言,把重逢胜新婚的欢乐描绘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但好景不长,一觉醒来,还是形影相吊的他乡游子,面对阻隔着自己归去的千山万水,慷慨高歌,此情谁诉?生动地再现了诗人流落僻地、缠绵怅惘的复杂心理,令读者黯然泪下。
鲍照诗歌在艺术表现上,历来以“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倾炫心魂”(《南齐书·文学传论》)的特征著称,具有浓厚浪漫主义色彩和情调,于本诗亦可见一斑。全诗感情雄浑沈挚,构思独特新颖,色彩斑烂隽秀,语言明丽自然,既具有沈郁奇艳的阴柔之美,又包含挺峭跌宕的阳刚之气,较为充分地反映出刘宋初年社会动荡的时代气息和诗人在生活浪涛里奋起拼搏冲击的鲜明性格,显示出鲍诗艺术上的高度成熟,具有强烈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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