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这首诗表现一女子收到远方丈夫的赠物时喜悦、激动的心情,是一首民歌味很浓的爱情诗。
全诗以女子自白口吻写成。开头两句“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引出诗端。有远方来客,捎来了丈夫所赠的半匹绮罗,这对于主人公来说,其价值远远超过其本身。东汉后期,游宦风气盛行,男子外出谋生,往往抛家弃小,常年游荡不归;妻子在家独守空房,心中充满“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的悲凉。作品中的思妇正是在这样的处境中,突然收到远方丈夫的赠物,自然不免喜出望外,心潮激荡,因为她从绮中看到丈夫那颗忠诚的心。“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正是她心底的欢呼:虽然远隔天涯万里,丈夫的心居然一如既往!清代成书说:“‘尚尔’二字是久在意中又出意外之辞,是日夜计之日夜冀之之念,实从心坎绘出,非泛泛感激语。”(见《多岁堂古诗存》)
绮罗在手,怎样才能表达她的一腔深情呢?“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绮罗上绣有双鸳鸯的文彩图案。鸳鸯,历来是夫妻恩爱、忠贞不变的吉祥象征。丈夫特地寄来这种图案的绮罗,不正是他对爱情的美好祝愿吗?她决计要把它裁制成一床合欢被,让它把她带入甜蜜的梦乡,那里有往日令人陶醉的山盟海誓、脉脉温情,有生死不离百年鸳鸯的美好憧憬……盖上它,虽然丈夫远在天涯,却好象已回到身边,共渡那欢乐的时光,互诉那刻骨铭心、坚贞不渝的爱,就象那被上的鸳鸯。
鸳鸯绮裁成合欢被,还远不足以尽情,她还要“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长相思,指丝绵絮。“丝”、“思”同音,思通丝,丝寓绵,绵又有绵绵不断之义,与长字面紧扣,所以“长相思”有“长丝绵”与“绵长不尽的情思”两重互为表里的含义。思妇著入丝绵,更倾注了她的不尽情思。“结不解”,语义亦双关,既指被子边缘丝缕为结的装饰,又有两情相结、牢不可解的深意。思妇缀的是丝结,更系上夫妻同心永结的深情。著丝、缘结与前句的裁被相续,思情绵长、同心永结又是前句“合欢”情致的深化。这一裁一著一结中,不仅描画出思妇喜悦轻快的制被动作,更活现出思妇满腔挚爱、一片痴情。正如成书所说:“近是取譬,却是真情。”
绮被作成,恩爱无尽。“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作品进入昂扬的尾声。胶与漆都是粘性特强之物,二者结合,牢固难分,这里比喻爱情的坚贞不渝。别离,意为分离,拆开。“我们的爱情坚如胶漆,谁能把它拆离呢?”在这激昂的歌唱中,我们似乎看到她眼中那幸福而自豪的泪光。
这首诗以遗绮、裁被等细节为线索,生动细致地描写了一个女子思念远方丈夫、憧憬美满幸福的爱情生活、祝愿爱情永固等一系列感情活动,感情真挚,形象鲜明,气氛热烈欢快,格调明朗健康,既有浓厚的现实生活气息,又有强烈的浪漫色彩,是一曲美妙的爱情颂歌。另外,作品语言质朴率真,并多处吸收民歌常用的手法,如女子自白形式,鸳鸯、胶漆的比喻,特别是“长相思”“结不解”的谐音双关等,使本诗深得民歌风韵,雅俗共赏,独具特色,是《古诗十九首》中最接近民歌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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