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苏〕 日古林
生命可贵,可又短暂,
宛如你的手,它温暖……
啊,童年时代的梦幻,
仿佛生命不会有极限! ……
松树在林子里呜呜哭泣——
由于我即将离开人世。
命运注定我们能活几年?
我和你把什么留给人间?
留下儿子——我的血和骨,
留下诗句——我的悲和苦。
三岔路上金光闪闪的干草垛
将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芦苇如同一个纤弱的小姑娘
像我的心儿一样歌唱。
叶片上晶莹的露水
会酷似你的眼泪。
(王守仁 译)
日古林(1930~ ),苏联俄罗斯抒情诗人。擅长描绘大自然,吟咏乡村生活和景致,籍此阐发爱情、信念、生死等永恒的主题,常寓一定的哲理性。日古林的诗感情细腻,辞句幽婉,他是六、七十年代俄罗斯诗坛上“悄声细语”派的代表人物。
《给伊琳娜》这首诗,是诗人在四十六岁时写给自己妻子的。
“生命可贵,可又短暂,
宛如你的手,它温暖……”
我们刚一步入诗境,便听得诗人一叠连声的慨叹!是啊,光阴似箭,转眼间诗人已近半百,青春、生命,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真是千金难赎!回想童年时代,孩子们在兰天下,在绿野中欢乐地嬉戏,在弥漫着苦艾香的芳草棚里,仰望着满天的星星,不知编织出多少美丽的梦幻! 那真是一个无忧无虑,永恒而快乐的世界。然而岁月的洪流毕竟是无情的,它冲走了这令人陶醉的一切,却留下一个冰冷严峻的问题:
“命运注定我们能活几年?
我和你把什么留给人间?”
诗人不是那种昏昏噩噩,游戏人生之辈,人生旅途虽然并不漫长,但也不能走得趔趔趄趄,总要踩出一行坚实的脚印。
“留下儿子——我的血和骨,
留下诗句—— 我的悲和苦。”——这就是诗人走过历史的标志。留下儿子,生命的延续;留下诗句,灵魂与情感的传递。大千世界,生生息息,繁衍无穷。诗人认为,人们既不能超凡入圣,万古不朽,其灵与肉也只能籍此方式托与后人了。
与妻子谈生死亡大限,这个话题毕竟是太残酷了,其情其景难免不染悲哀之色,以至“松树在林子里呜呜哭泣——。”心境不佳,就象干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而同陷哀伤的妻子,在诗人的想象中,那大滴大滴的眼泪,简直就如同缀在叶片上那颗颗晶莹的露珠了。
在俄罗斯诗坛上,日古林一向有“悲伤歌手”之称。他的诗调子低沉、哀怨,读之令人伤感,何以如此呢?也许是诗人经历了人类的浩劫——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的恐怖,鲜血的迸流,强烈震撼了诗人幼小的心灵,使他终生难忘;也许是诗人饱尝斯大林时代专制的暴虐,目睹许多正直善良的公民,其中不乏他的朋友,被冠以种种罪名投入监狱,甚至被逐出这个世界。人生的险恶,世事的无常,使得他时生怅惘之情。也许诗人生就是一支苦恼的夜莺,啼血的杜鹃,在百鸟谐鸣,绕花翻飞之际,幽枝独守,悲音独啼;也许缪斯偏就看中了诗人那忧郁、哀怨的性格,送给他一支芦笛,一支音调凄恻的芦笛,而诗人心灵深处悄然流淌着的情感之泉,也就伴随这阵阵的笛声,汨汨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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