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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曼诗歌《这是女性的形体》原文及赏析

2021-01-10 11:11:00

  〔美国〕 惠特曼

  这是女性的形体,

  从它的头顶到脚踵都发射着神圣的灵光,

  它以强烈的不可抵抗的吸力,吸引着人,

  我被它的气息牵引着,就好像我只是一种无力的气体,除了它和我以外,一切都消失了,

  书籍,艺术,宗教,时间,看得见的坚固的大地,及希望在天堂里得到的一切,或惧怕在地狱里遇见的一切,现在都消失了。

  狂热的纤维,不可控制的电流从其中发散出来,反应也是一样的不可控制,

  头发,胸脯,臀部,大腿的弯曲,懒散低垂的两手全松开了,我自己的两手也松开了,

  爱的低潮被高潮刺激着,爱的高潮被低潮

  刺激着,爱的血肉膨胀着,微妙的痛楚着,

  热爱的无限的澄澈的岩浆,微颤的爱胶,白色的狂热的液汁,

  爱的新婚之夜,坚定而温柔的进入疲惫的曙晓,

  波澜起伏直到了乐于顺从的白天,

  消逝于依偎紧抱着的和肉体甘美的白天。

  (楚图南 译)

  这首诗选自惠特曼《草叶集》中《我歌唱带电的肉体》(1855),是该诗的第5节,标题是运用诗的第一句“这是女性的肉体”作代表的。

  惠特曼(1819—1892)是19世纪美国的民主诗人,曾当过木工、信差、排字工、乡村教师和编辑。他反对蓄奴制度,作为民主战士,他参加了内战。1862—1864年战争激烈时,他在战场上当了两年护士。他同各种劳动者和士兵交朋友,用诗歌反映现实和下层人的生活。他只出过一种诗集:《草叶集》。1855年第一版收入12首(包括《我歌唱带电的肉体》),以后每次再版,都加入新作。1892年第九版(临终版增至401首。现在的版本又增加了生前未入集的32首,共433首。惠特曼的诗向往和平与民主,歌颂劳动和人民,欢呼欧洲资产阶级革命,歌唱大自然;它打破传统格律,创造自由体诗,对后人(包括我国郭沫若等)的创作颇有影响。

  在《草叶集》中有一些爱情诗或有关爱情的诗,《“这是女性的形体”》可算其一。原诗《我歌唱带电的肉体》长达163行,分为9节:第1节,总起,首句点题:歌唱带电的肉体;第2节,歌唱人的肉体,无论男人的或女人的,都是美的。在劳动中、行动中的人,显出了形体的自然与完美;第3节,颂扬一位强壮、沉静、漂亮的、已80多岁的男子汉;第4节,写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被美丽的、有生气的肉体包围,使灵魂十分快乐;第5节,描写女性的形体,歌赞她生儿育女的贡献;第6节,揭示男性更有宇宙的丰盈,说不论男女,他们的肉体都是圣洁的;第7节,从健壮的男人肉体被拍卖,诗人揭露了蓄奴制度;第8节,从一个女人的肉体在拍卖,诗人发出无限的感叹和疑问;第9节,诗歌以奔放的气势历数人体的各个部位与动作变化,大声颂扬肉体的美,结论是:肉体就是一部诗,它也是灵魂的诗歌。

  在第5节的前半段,诗人大胆泼辣的歌唱女性的形体(见前面选文),写得赤诚、炙手可热,真是绝唱。诗人写的女人,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抽象的、一般的人,是自然的人。诗人用“它”而非“她”来称呼这“女性的形体”。女人的肉体有不可抵抗的吸引力,但这不是引起淫邪念头的形体,而是美与圣洁的化身。诗人歌颂它超过了一切时间和空间、天堂和地狱、艺术和宗教。诗人在歌唱带电的肉体,自然女人的形体中也散发着“狂热的纤维、不可控制的电流”。诗人笔下的爱情,不是封建理法控制下默默含情的爱慕,也不是浪漫小夜曲中骑士的呼唤,更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在但丁游天堂时对贝亚德里采的不可及的向往,它是狂热的、被爱的高潮与低潮轮替刺激的、血肉膨胀和微妙痛楚的爱,是男女肉体如胶如漆的爱,是通夜狂热直到疲惫和曙光降临的爱。诗人打破了历来爱情描写中的宗教神秘感,打破了美国清教徒们羞涩的虚伪和中产阶级在肉体爱情问题上一本正经的掩饰。惠特曼的泼辣大胆、冲破理法和传统,把爱和作爱作为人的自然行为加以歌颂,激怒了假道学家们,他们攻击惠特曼的诗粗鲁、淫猥。而读遍他的《亚当的子孙》(《我歌唱带电的肉体》是其中之一)的十多首,自然可以理解,惠特曼把异性之爱写成是自亚当和夏娃以来人类的自然天性。在诗人的哲学信念中,认为男女性爱是宇宙万物产生和发展的原始动力。肉体是灵魂所以附着的根本。歌唱肉体、歌唱生命之来源,不必羞涩、不必掩饰、不必虚伪。诗人写得公开而赤裸裸,但毫无淫秽的意念、纵欲的提倡、不堪入耳的丑陋。人们从惠特曼的爱情中看到的是自然、真诚、爽朗、乐观。

  有人把惠特曼的诗比作讲演、歌剧和海洋。的确如此,惠特曼不是写诗而是在对读者滔滔不绝的发表演说,这不是花前月下一对隐秘的男女在唧唧哝哝倾诉爱情,这是大声地、一任兴之所至地讲述别人不敢讲的性爱。这演说气势磅礴,如长江大河般宣泄奔流。长的诗句,并列词语,加深解释性的补充句,在讲出诗人的新颖而深邃的思想、充沛而炽烈的感情。惠特曼的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唱出来的。他歌唱肉体,歌唱女人,歌唱爱情,歌唱新婚之夜……。诗的旋律高亢强烈,没有抑郁的哀伤的低音,没有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而象是歌剧中的咏叹调,唱得兴奋、昂扬充满了激情。读了令人耳目一新、震奋不已。惠特曼自幼爱大海的澎湃辽阔。海浪的汹涌、海洋的无边,深深影响他的诗风。他是一个有着“宇宙意识”和泛神论观念的浪漫诗人,他的诗气势恢宏、景象博大,真象海洋一般深广、坦荡。写起爱情诗也是如此的奇雄壮阔。中国古人写金戈铁马、大漠风烟的边塞诗是雄伟豪迈的;而写文君当炉、韩寿偷香的爱情诗则是秀婉绮丽的。惠特曼的爱情诗则不然,它不是小盆景,不是“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或“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式的微细、琐屑的个人喜乐哀愁,而是博大精深,雄浑震荡,变幻多姿。他在这节诗里歌唱的女人、女性的形体、爱情和性爱,是具有超越性与普遍性的,因此,也就突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而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度、不同男女之中,获得广泛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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