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随地球到达中午之顶
你感到夜不断地升起
永远在逼近,步步来临:
你感到沿着弧形的东方
黄昏的寒气慢慢地爬
爬过这些广袤的国土
阴影攀缘着,越来越大
奇怪,在埃克巴坦,树木
一叶一叶地吸取黑夜,奇怪
波斯上空的群山变了色
黑暗如潮水淹没膝盖
此时,在克曼夏的城门
只有幽暗、空寂,一片衰草
穿过暮色,那迟归的
几个行人匆匆朝西跑
巴格达变暗,横跨
静静河水的桥也已不见
夜的边缘,穿越阿拉伯
扩展着,悄悄往前
帕尔米拉街上的石板
车辙磨得越来越深
黎巴嫩消逝,克里特
被高高的云层盖没
而在西西里, 空气中
归岸的海鸥翅翼闪烁
船身已隐没,只有船帆
远远可见,慢慢地消失
然后西班牙下沉没顶
非洲海岸的金色沙滩
连晚景也消失,再没有
陆上暗淡的灯光点点
而海面长长的余辉也暗了
在此,脸朝下躺在阳光里
感到夜的阴影正在来临
多么快速,多么神秘……
(赵毅衡 译)
盛衰兴亡是一切事物发展的两种必然状态, 自然界如此, 人类社会也是如此。麦克利许用艺术的方式唱出了他心中的历史观。在他的笔下,人类历史的长河凝聚成了一个亮晶晶的水珠。一首诗,就是一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
安德鲁·马伏尔(一六二一——一六七八),是英国著名诗人,他创作过许多优美的诗篇,《致羞怯的情妇》便是其中之一,诗中有这样两行:但是在身后我一直听到
时间似飞快的马车迅速逼近。这两行诗表现了一种思想,也暗示了一种哲理:一切都将来临,一切又将过去。麦克利许正是受了马伏尔的启迪,借用了他的诗作,来表现自己所置身其中的现代文明的去向。东方是古代文明的发祥地,它给人类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在人类文明史上谱写了最优秀的篇章,但是,这些文明和文明的象征都已经消逝或正在消逝,埃克巴坦、克曼夏、 巴格达、帕尔米拉、西西里、西班牙、非洲海岸等暗示文明之光由东方向西方的转移,而它们,正一个一个地被黑暗笼罩,它们的灵光正照耀在美国的上空。在诗人心中,现代文明的美国也仅仅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阶段,它将象文明的东方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麦克利许非常崇拜艾略特、庞德等意象派大诗人,他的不少诗篇也充满神奇的意象。《你,安德鲁·马伏尔》一诗没有一个字提到美国,但是,读了之后,我们却清楚地知道诗人的真正意图不是再现东方文明消亡的历史,而是忧虑文明美国的未来。诗人以太阳暗示文明之光,以黑暗暗示文明的消亡,把自然界的规律通过心灵的熔炼引入诗中,表达诗人对社会现象的认识。在美国,阳光正光明普照, 处于极盛时期,然而, 目光敏锐的诗人却用艺术家独具的心灵“感到夜的阴影正在来临,多么快速,多么神秘……”。美国也将象东方文明一样消失,这不仅是诗人从历史之中总结出来的规律,也是对美国现实的认识,对美国未来的艺术预测。全诗气势宏阔,含蓄深刻,历史感与现实感彼此呼应,达到了完美的结合。诗人的忧患之情溢于言表,哲学家的深沉思索可见于字里行间。
(蒋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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