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
艾 青
那儿站着一棵梨树
枝叶是那样繁茂
像披着一件宽大的罩裙
裙裾快要触到了地面
她充分地承受陽光的眷顾
和风、雨、露水的抚爱
结的果子是那样的多
那样的饱满,发着金光
她是美丽而多-乳-汁
像一个年轻的母亲
1956年8月
应该说,从人类可以称为人类的时刻起,人类就有了诗。诗和人类是同步的,是和人类同时产生同时发展的。
只不过,在语言诞生之前,人类的诗是写在口头上,眼睛里,心坎间。在语言诞生之后,人类才把诗固定下来。
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是大自然精心养育的一个婴儿。人类的诗,许多是大自然创造的,人类只不过进行了加工而已。没有大自然,或没有大自然的启迪,人类的诗不可想象,那可能是一片沙漠。
高山,大河,树木,花草,是大自然写在大地上的诗。这些诗启示着人类,更启示着诗人。应该说,诗人是最愿和大自然打交道的人,因为诗人从大自然那里获取了无数的灵感。
艾青最崇尚大自然,他曾称自己是“旷野的儿子”。他在《诗人论》中还 说:
“只有在诗人的世界里,自然与生命有了契合,旷野与山岳能日夜喧谈,岩石能沉思,河流能絮语……
风,土地,树木,都有了性*格。”
“旷野的儿子”理解大自然,“旷野的儿子”爱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他似乎有一个强烈愿望,要把大自然的一切都写成诗。不论在他年轻的时候,还 是在他年长的时候。
其实,写诗的些许秘诀也在这里了:从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去观察,就能比较顺利地捕捉到诗情,同时也能寻找到比较有效的表现方法。
《梨树》站在诗的园地里,丰茂而甜美。
这个精美的艺术品,就是诗人从人与大自然的关系间观察获得灵感,并加工而成的。
“那儿站着一棵梨树/枝叶是那样繁茂/像披着一件宽大的罩裙/裙裾快要触到了地面”
诗人是在写梨树,这是很明显的。梨树很美,引起了诗人的情思。但诗人很快想到了人,“像披着一件宽大的罩裙/裙裾快要触到了地面”这里在强调梨树的丰茂之美,是用人的裙裾来形容的。这一方面写了梨树,其实也把人的形象带进来了。树像人,树和人溶为一体,是这首诗的基本构思。这基本构思又是从人与物之间的关系上思考而获得的。
下面,同样如此,只不过是进一步的刻画:
“她充分地承受陽光的眷顾/和风、雨、露水的抚爱/结的果子是那样的多/那样的饱满,发着金光/她是美丽而多-乳-汁/像一个年轻的母亲”
这六行着重写梨树的果实,那样多,那样饱满,美丽而多-乳-汁。这里在写梨树,但依然和人有着关系,“像一个年轻的母亲”。以一个年轻母亲的形象来写梨树,不仅写出了梨树的丰满、美丽可爱,也把人的感情带了进来。
这样写,使梨树在诗里不仅有鲜明的形象,而且有感情有性*格了。一棵让人喜爱的梨树站在了读者面前,同时,一个披着裙裾的年轻母亲也站在读者面前了。这两种形象溶为一体,使诗之美产生了。
我们看,诗人从人与树之间的相似之处发现了诗意,同时也发现了表现的手段,把树拟人化,树便有了性*格,便活起来。
明白了这一写诗秘诀,是不是就可轻而易举了呢?当然不是的。
比如《梨树》这首诗,以一位披裙裾的年轻母亲的形象来写梨树,就非常贴切,生动,让人容易理解并接受。如果是以其他形象来形容,恐怕就不会这么贴切,并被人认可了。这需要对梨树的外形和内在的气质有深切的了解,才能寻找到恰如其分的形象来形容它。如果不能做到水-乳-交融,恰如其分,恐怕就会影响诗的魅力,甚至还 可能闹出笑话。
梨树,乃自然之物。诗人写它,即成为诗人心中之形象。读者读之,又成为读者心中之形象。诗中的梨树,既是客观事物的再现,又不完全是,它已带有诗人的主观意念。就是说,诗中的梨树,已是诗化之树、艺术之树了。
世上万物,会给诗人们以启迪,又可以为诗人们所利用。如何写出好诗来,就看诗人们的本领了。
艾青,乃“旷野的儿子”。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笔下都能生出辉来。这是因为,他经常与大自然对话,交流感情,又通晓诗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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